十月二十日，天气阴，微冷，某位老乡家的小院里。

程瑜的头发被剃成了半长不短的毛寸，刘海处打了点发胶，于是那点不到两厘米的发茬便死倔死倔的支楞起来。

戏服是一件宽大的藏蓝色夹克，里面是黑色的条纹高领毛衣。

服装师一开始找来的衣服是很合身的，但发现套在他的身上以后实在太有型了一些，和眼前这座小镇格格不入。

看起来不像个无所事事的街溜子，倒像是要去T台走秀的男模。

无奈之下，服装师只好从当地老乡那借来了更大号，又穿的旧旧的衣服，套在身上完全将程瑜的身材轮廓遮住，强行将原本黄金比例的身材拉成了五五分。

脸上也画了些妆，令眼袋看起来很重，鼻子看起来更塌，下唇也化的比程瑜原本的唇形要更厚了一些。

这一番操作下来直接让他原本无限接近满分的颜值，变成了至多只有六点五分的样子。

“站起来走两步看看。”

王晓帅对程瑜的造型非常满意，不能再丑下去了，再丑的话，任谁都不会相信这种货色能搞大餐馆老板女儿的肚子，让远道而来的剧团花旦对他神魂颠倒……

颜值方面不能再做文章了，但程瑜却很懂得如何在形体方面下功夫，让自己变得更矬一些。

起身的时候，他将自己的脖子略微前倾，肩膀下沉，盆骨前挺，一下就让原本183的身高凭空矮了一大截。

走路的时候自然也有设计，脚永远不会抬的很高，鞋底总是若有若无的刮蹭地面，时不时发出怪异的沙沙声，走路时就好像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一样有气无力的。

王晓帅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回头示意摄影邬迪可以开拍了。

“第一场第一次，a。”

那边才刚喊完开始，程瑜便倚靠在小院后门的门框上，开始双目无神的抽烟。

一只手好似肌无力似的拿着烟，另一只手则插在后屁股兜里，令本就前倾的盆骨又往前了一些，整個上半身从侧面看起来好像一只煮熟了的大虾。

这个动作是程瑜跟老家的一个邻居学的。

他第一次见这个齁丑齁丑的动作时就大为震撼，感觉这个动作配上那紧促的眉头，简直完美体现出了那种中年男人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精神状态。

程瑜好似个程序单一的机器人似的靠在门框上，每间隔好长一段时间才将烟凑到嘴边吸上一口。

二弟在这个镇子上是个大名人，因为他早年间屡次偷渡，屡次失败。

几年前的某天，他终于偷渡成功了，但隔没几年又被遣返了回来，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被遣返，只知道自那之后他就变成了很颓废的一个人，终日游手好闲，全靠帮人介绍偷渡的门路过活。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二弟这次就湿了鞋。

他帮一个叫猴子的发小联系了偷渡的门路，报酬是猴子的那辆摩托车。

猴子顺利的上了船，但船还没等驶入公海就出了意外，猴子和他女朋友都死在了船上。

一根烟抽了大半以后，他终于有了动作，他拿起一旁的黄色头盔转身回到满是人的院子里蹲下，一边随意的抚摸一个孩子的头，一边闷闷的问：

“二头呢？”

“走了。”蛇头二头的老婆跟家人织着渔网，回答的云淡风轻。

“什么时候走的？”

“听说猴子出事他就走了。”

“去哪了？”

“他没说我怎么知道？”

“人是我介绍的，钱他也拿了，现在出事了，你得问问他该怎么办。”

“人都走了，我上哪里去问？”二头的老婆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低下头继续忙碌。

刘杰绕过来给了程瑜一个特写。

镜头里那双有些肿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愤怒，他喉头动了动似乎想要发火。

但最后，他只是吸了口烟，呼出来的烟雾将他的整个脸笼罩在淡淡的白雾中，看不出具体是个什么表情，只能听到那仍旧无精打采的声音：

“猴子的钱他要拿出来，不然我没法跟猴子家交代……都是兄弟，躲也躲不开的。”

说完这话以后，他长呼出一口气，扔掉烟头起身一个人走出院子，走过小小的斜坡，抬腿坐上那辆摩托车。

“过！瑜儿，演的不错，大家收拾收拾，准备换地方。”

王晓帅再一次冲程瑜竖起大拇指，小眼睛里满是兴奋。

时隔两年，他能明显感觉到程瑜的进步。

先前拍单车时的稚嫩和青涩已被完全抹去，对技巧和情绪的把控更是炉火纯青。

刚才拍摄的那些画面，不仅完全表现出了他脑中所想，甚至犹有过之。

或许是因为时隔两年再一次挑战电影激起了程瑜的兴趣，又或许是他将二弟看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