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浦口城,应天卫。
本该休息的卫所驻地,突然骚动起来,无数士卒被人从睡梦中叫醒。
陈三狗揉着眼睛,努力克制自己不骂出口,随着人流不断前进。
当前方之人停下后,陈三狗一个不注意,撞在了前人的后背上。
他随口道了声歉,借着周围的火光,环顾四周,心中越发疑惑。
这深更半夜的,到校场来做什么?
可听了一会身旁的议论声,他也没听出所以然,只能继续观察周围的情况。
在凉风的吹拂下,他渐渐恢复了清醒,总算发现了不对劲。
往日高高在上的总旗,此刻竟然像个小兵一般,全副武装侍卫在周围。
而且今日来的士兵,未免有些太多了吧?
好像不只是他们百户所,整个卫所的人都来了吧?
陈三狗越发好奇,想要挤开人群,去相熟之人那问个究竟。
可他没走两步,突然听见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一股剧痛从他后背传来,驱散了他所有睡意。
他愤怒回过头,发现一名将官打扮的中年人,正手握皮鞭,阴鸷的看着他。
中年热身后,还跟着几名身穿锁子甲的士卒,手握钢刀,杀气腾腾。
陈三狗一下就被镇住了,他默默将话咽了回去,躬身告罪。
中年人冰冷的目光环视四周,对不安的众人沉声道:“都站好了!
敢有擅动者,军法从事!”
严肃的语气,让众人立马老实归位,连议论声小了许多。
陈三狗小心翼翼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轻轻抽着冷气,在心底已经把那名将官的祖宗十八辈骂了个遍。
但他心底的疑惑却更浓了。
这么大的阵仗,究竟是要做什么?
没听说附近有战事啊?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盔甲的中年人走上高台,走到正中央,开口便让陈三狗愣在原地。
“今日子时造饭,丑时领兵器盔甲,各随主官出城。
敢有贻误战机者,杀无赦!”
贻误战机?
哪来的战机?
陈三狗连疼都忘了,呆呆看着台上。
其他人也有同样的疑问,但在严酷的军法面前,没有人敢开口问出自己的疑惑。
就这样,陈三狗稀里糊涂的跟着队列,领了一顿他往日想都不敢想的丰盛饭食。
最让他惊讶的是,竟然还发了铜钱,足足二十文。
吃饭时,众人都情绪高涨,低声议论今天发生的事。
陈三狗却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当巡视一圈后,突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他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突然附近的火光摇晃了下,陈三狗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下意识挪了上去,忽然僵在原地。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他们吃饭的四周,站满了持刀穿甲的军士。
只是吃饭而已,有必要派这么多人来站岗么?
还是说...在监视他们?
短暂的震惊后,陈三狗还想看个仔细,突然注意到刚才打他的那名将官投来目光,吓得他赶忙低下了头。
一顿心惊胆战的饱餐过后,他领了盔甲兵器,穿戴整齐出了卫所。
一路上,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零散的火光照亮了前方的路,让他们不至于摔跤。
走了不知多久,直走到陈三狗腿脚发软,队伍终于停了下来。
他赶紧弯下腰活动了下双腿,再抬头时,突然愣住了。
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想了想,悄悄挪动脚步,选了个合适的位置,眯起眼睛竭力向前望去,顿觉手脚冰凉。
那不是阴影,是城墙。
是应天府的城墙!
他们来这做什么?!
不只是他,周围也有不少人发现了异常,有冲动之人直接喊出了自己的疑惑。
然后便被一直跟随在队伍周围的将官砍翻在地。
将官指着尸体,喊了一大堆话。
陈三狗只听清了几句。
奸臣当道,蛊惑圣听,他们是奉命靖难,清君侧。
陈三狗不懂什么是清君侧,但他知道军队深夜前往应天府是什么意思。
自己...自己这是成反贼了么?
......
“尔等不是在造反么?”
城中。
丰城侯府上。
李贤披着一件外衣,镇定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数名卫所指挥,平静道:“这是想把老夫也拉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