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中,天色未见晨光。
晋王府的前院,大片都还隐在黑暗里。
李邵很是熟门熟路,迈着大步往李渡的寝殿去。
管事快步跟上来,不敢出声唤他。
太子殿下眼瞅着心情就很不好。
这会儿乱说话,一准完蛋。
可又不能不跟着,还得赶紧使人去知会王爷一声。
李邵并不知道身边管事在想什么,他只闷头往前走,一路淋雨来,他浑身上下都是湿的,随着他的脚步,在长廊下拖出长长的水渍。
直走到寝殿外,看到里头亮起了油灯光。
李渡已经闻讯起身了。
他披了一件袍子从内殿出来,眉宇之间全是困倦之色。
听见外头匆匆脚步,知道李邵到了,李渡便道:“殿下也太随性了,这是寝宫,也不怕吓着你伯母。”
李邵隔着门板听见了,随口回道:“吓不到。”
他又不是不晓得。
伯母、小伯母什么的,从不在这寝殿歇夜。
李渡笑了笑,见着淋得透湿的李邵,笑容一下子僵在了唇边:“怎么弄成这样子?你身边伺候的人呢?”
李邵没有回答。
先放下了疑问,让人去准备姜茶热水,李渡这才重新看向李邵:“被你这样子都吓忘了,现在几更天?你不老老实实在东宫歇息,你怎么来我这里了?宫门还没有开吧?你怎么出的宫?还是说你晚上就没有回去?再过一会儿就该上朝了,你这一晚上去哪儿了?”
一连串的问题,一股脑儿全抛了出来。
李邵哑然。
他没被单慎问一堆,却也没逃过被追问。
想到自己来晋王府的缘由,李邵倒也没瞒着,老实说了:“没回宫,去吃了酒醉得凶,被顺天府查了,刚从那儿出来。”
“顺天府还管吃酒?你去哪儿吃的酒?”李渡问完,脸上露出恍然神色,语气都急了几分,“喝花酒?喝花酒也不至于被顺天府盯上,莫不是什么暗娼?”
“在陈米胡同,”李邵想说,只是一时间不晓得从哪儿开始说,他舔了舔唇,又道,“之前也去过,一直没事,也不晓得顺天府发什么疯,突然进来查。”
说着,他看了眼李渡。
只看李渡表情,李邵就知道,伯父根本没有信他的话。
果不其然,李渡深吸了一口气,似是稳了稳情绪:“再怎么查,单大人也不会把你查成这个样子。
殿下,时辰不早了,等下还要上朝,你要这个样子进宫吗?
要么你先沐浴更衣,收拾好了再跟我说?”
这么一说,李邵看了眼黏在身上的衣裳,一脸嫌弃:“那就麻烦伯父了。”
管事带李邵先去梳洗。
李渡走到窗边,背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外头磅礴大雨。
等了会儿,内侍进来道:“王爷,您该换朝服了。”
李渡这才点了点头。
等他换好朝服,李邵才梳洗好。
从内侍手中接过热腾腾的姜茶,他一饮而尽,浓郁的姜味涌入喉头直达心肺,让他整个人都热腾了些。
那股子被大雨浇得弱了几分的刺激感,也再一次激发出来。
就带着这种刺激感,李邵把事情都说了一遍。
“都是新鲜的,我不碰脏的。”
“刘迅带的地方,一直也没出过事。”
“今晚上吃多了,等我酒醒已经在顺天府了。”
“也不知道单大人怎么回事,听说不止他们,还有守备衙门。”
“他们去抓道衡,就是与王六年有关的那和尚,伯父应该听说过吧?”
“抓个和尚,抓我那儿去,我还弄不明白呢。”
李邵一口气说完,又倒了碗姜茶喝了,让那辛辣感在身体里久久不散。
李渡没有打断他,只是眉头越拧越紧。
末了,他沉声道:“你平日就是这么胡来的?”
李邵看了他一眼。
李渡又问:“你父皇知道你这些事情吗?”
“不知道。”李邵道。
“今日,等顺天府往上一报,别说你父皇,满朝文武都知道太子殿下是何等荒唐性子,”李渡摇了摇头,“你有没有想过,你父皇会有多生气?”
李邵语塞,半晌才道:“伯父看起来比我父皇更生气。”
“气,很气,”李渡直言道,“你先前不回宫过夜,都是宿在我府上。
我以为你在宫里,你父皇以为你在我这儿,结果呢?
结果你在外头吃花酒、玩女人,最后还牵扯到了老四那破事上。
你说说,你父皇找不找我算账?”
李邵听他这番话,不由睁大了眼睛,奇道:“听伯父的意思是怕我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