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张峒道穿上一整套颇为华贵的衣装,上身难得穿上自己最为喜欢的那件紫色锦缎对襟翻领虎纹袍衫,头上裹了幞头,又在外罩上一道网纱,又取了一条暗色的布条绑在网罩外面,背后打了结之后恰好能看到两条黑色的布带像是两缕碎发一样落在后颈。
张峒道不喜欢拖泥带水的发型,正想要把两道布条缠进去,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放弃了,盯着镜子看了许久,最终从案前拿起一封昨夜写好的信塞进怀里。
“陈大哥宝莲姐,我去一趟宫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就不用带我的饭了。”
宝莲从小厨房里探出头:“那我给大人焖一点在锅里,新鲜的桂花蜜今儿早上才送到,又送来了两坛新酒和不少新鲜的蔬菜,我正好预备着今天弄点年糕,再炒点爽口的菜。”
她虽然名为仆役,但是照顾张峒道许多年,已经仿佛亲姐姐似的:“大人好些天没有好好吃饭了,再怎么忙着查案,这饭也是耽误不得的呀。我打算多准备些爽口的酱菜,再弄些零嘴摆着,今日不吃,明日吃也好。”
张峒道没敢看她,只是点点头,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那就麻烦宝莲姐了。”
宝莲似乎忽然意识到什么,微微一愣,随即转过头仿佛忙起来似的:“大人真是折煞奴婢了——宫里事情要紧,大人快去吧。”
“嗯。”
宝莲抬眼给身边的陈坷远递了个眼神,陈坷远微微点点头,走上前想要向平时那样接过张峒道手里的马鞭:“那属下去为大人牵马。”
“今日,陈大哥你就不要去了。”张峒道忽然抓紧手里的马鞭,伸手推开陈坷远伸出的手。
他吸了一口气,似乎做了许多心理建设才抬起头:“我昨日去金吾卫打了招呼,郭尚书府上二公子郭曦官拜殿中监,随父建功无数,今后你便去他帐下做事吧。”
陈坷远愣住了:“大人?”
“还有宝莲姐,眼下腹中还有一个孩子,就不要在这里做事情了。我用私产买了一套乡下的房子,今后,你们还是不要继续在张家当差为好。”
宝莲匆忙丢下手里的毛巾,跟着走出来:“大人您在说什么?”
“你们要留在张家做事情也可以,但是今后你们不能在我这里做事情了,要为自己多多做好打算规划。你们与我亲近,再去其他人那里,难免要遭受排挤……我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你们算是我的哥哥姐姐,比我见的世面多许多,如果你们能想到更好的法子,那便依照自己的想法做去便是。”
陈坷远呆立在原地。
张峒道不愿意看他,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想又被他一把抓住:“大人!大人为何要逼在下做那背主弃义,有始无终之人?”
“跟随中丞大人,何谈背主弃义?”
陈坷远一时语塞,他有些委屈,更多是茫然——昨日还是好好的,虽然不算轻松但是一切似乎都还在按部就班进行着,怎么莫名其妙就仿佛要诀别似的:“大人,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若大人有忧虑,我们共同商议再做决断,未尝不会有更好解法。怎么能这样不明不白地弃我等于不顾呢?”
张峒道抬眼望向陈坷远,目光里满是复杂的情绪,张了张嘴却并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撇过头冷淡地说了一句:“军令如山,安排你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要说这些话。”
随即片刻也不敢停留,疾步跨门而出。
宝莲走上前,有些担心地望着张峒道离开的方向,见他背影已经消失,这才忧心忡忡地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这是怎么了?我们眼下如何是好?”
陈坷远担忧地看着张峒道的背影,许久皱着眉扭过头:“大人不会无端这样……我疑心皇后娘娘那里一定出了大事情。”
“这,这能出什么大事情?”
陈坷远先是下意识摇摇头,随后似乎想通了什么,倒吸一口冷气:“完了!”
“什么完了?你说明白啊!”宝莲着急地拽着陈坷远的袖子,急得额头都出了汗。
“你带桂香姑娘快出长安,去我母亲家里暂住!我去郭大人府上求见,问些事情。”陈坷远随即背过身,开始收拾衣服,“——皇后娘娘可能和‘菜人’有什么关系,弄不好梨香姑娘的死也不是什么裴昭仪所害,而是娘娘自导自演。大人这是要去上谏皇后,害怕牵连你我,才会突然叫我们各奔前程去的。”
宝莲闻言愣了许久,才倒吸一口气:“不,不会吧?”
陈坷远皱着眉没有回答,将衣服整理好之后拿上佩剑:“我也希望不会,但是凡事预则立,我们得做个准备先。”
“你就说我母亲身体欠安,要着急回去照料,我去管事的那边打个招呼,此刻应该还不会拦着你,一定要带着桂香一起走,万一事情当真和梨香姑姑有关系,桂香就很危险了。”
“好,我知道了。”宝莲匆忙点点头,看着陈坷远将佩剑别在腰间,“你也小心,勿要轻易出头,保全自己。”
陈坷远挂好剑,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