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振也看向托斯。

他想听听，这个托斯是为什么背叛辉格会。

托斯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然是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和想法，甚至还有一些平静。

“任劳任怨吗？或许吧。”托斯微微抬起头，看向格温多，道：“格温多，我和你不同。”

“你的故事我听说过很多次，你是少年时代，因为最好的朋友被永夜议会的人杀死，你心中对永夜议会有巨大的不满，所以主动走了很多地方，就是为了加入辉格会，并且立志，要和辉格会一起打倒永夜议会，推翻他们的统治。”

“我不一样。”

托斯轻轻呼出一口气，道：“我从小就是孤儿，被辉格会的高层捡到，养在了辉格会中，从小受到的就是辉格会的教育，根本没时间产生我的喜好，我的判断，我的思想。”

“从我记得事情起，我接受的都是身边人灌输的。”

“而你眼中的任劳任怨，其实只是我并不知道除了和辉格会保持一致外，我还能做什么选择。”

托斯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格温多。

“有时候，我也挺羡慕你的，大师，还有你，方振。”托斯道，“你们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一生要干什么了。”

“而我的一切都比别人晚一些，我的勤勉和任劳任怨，在我四十岁之前只是习惯，在我四十岁后，是迷茫。”

“实际上，我在不久前也还在迷茫，不知道到底该追求什么，而什么又是自我。”

“你在说什么？就因为这个，你背叛辉格会？你是龙虾吗？脑子里都是屎？”凯伦遭遇意外的背叛，情绪很激动，大声骂道。

托斯没有理会，继续说道：“我在四十岁，才意识到自己人生似乎都是设计好的，辉格会里有一批我这样的孤儿，被特殊培养，认为是绝对不会背叛的人。”

“但我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迷茫到现在。”

“人啊，一旦迷茫就会乱想，我行为上越是中规中矩，想法就越是发散，尤其是我想不通一些事。”

“在辉格会里，我除了暗杀，破坏陷阱，还有会给重要人物送信，在王国的很多地方我都走过，我观察到的是，就算有辉格会，人并没有少死，相反，因为冲突，死去的人变得更多了，王国却还是那个王国，而永夜议会还是永夜议会，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不禁在想，既然一切都没变过，辉格会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或许，它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很多想法，在我脑子里不断乱撞，那时候，我看起来很平静，其实都快疯了。”

“直到有一天，我在接近疯狂的时候，在村庄里，看到一个屠户在杀羊，在动刀的一瞬间，屠户的眼神像极了，我见过的永夜议会的人杀死人类的时候。”

“那一刻，我忽然醒悟了。”

托斯的眼睛之中闪过异常的神采，语气逐渐变得狂热，道：“我忽然想通了。”

“屠户杀羊取肉，永夜议会杀人类取食，有什么区别？”

“没有本质区别。”

“问题的关键，根本就不是辉格会灌输给我的正义，善恶，而根本性的差异，是力量，是地位，是生命形式的高度。”

“人吃羊没有罪，为什么异类吃人就有罪？不就是一回事吗？”

“只要生命形式足够高，那么让低级生物提供一点养料又有什么错呢？人不也都是这么做的么？”

“既然如此，问题的关键根本就不是正义与否，而是自身的力量强弱和生命形式的高低，高等生命，天然就拥有将低级生命当做牺牲，奉献的权力。”

“而整个王国，异类，更精准的说是永夜议会，才是最高的生命形式，拥有最强大的力量。”

“想明白这个问题后，我脑子里多年来乱哄哄的声音一下全部消失了。”

“我也在人生中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渴望。”

“既然永夜议会才是我所知道的最高生命形式，那我追求的，就应该是成为异类，进入永夜议会，成为更高级的生命体。”

托斯说到这里，目光之中闪烁出异常的狂热神采。

“我不想当人了。”

“我很感谢那位让我领悟真相的屠夫，”托斯此时，那张平静到麻木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个堪称真挚的笑容，道：“所以，我感谢了他，然后杀了他，他的妻子，他的五个子女，杀光了他的全家。”

“在那一刻，我切身感觉到了，成为高级生命体，碾压那些低等生命的快感。”

方振听着托斯的话，脸上依然古井不波。

然而，托斯的话，让辉格会的几人一脸错愕，震惊。

格温多等人，像是不认识托斯，或者说，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托斯，满脸都是惊愕，甚至还带有震撼。

托斯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