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皇宫,御书房。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耀大地,万物苏醒。御书房内的琉璃宫灯,在天光的映衬下显得黯淡无光。
应天帝在龙椅上枯坐了一夜,他心情不佳,不许任何人打扰。
德顺便倚在御书房的一角熬了一夜,他用力捶了捶酸胀的双腿,才颤抖着扶墙站起身,抬了抬浑浊的双眼朝外望去,太子殿下依旧身姿笔挺地跪在门外,他的头发和衣衫已被夜间的露水打湿,湿漉漉的。
德顺有些心疼,他颤颤巍巍朝龙案走去。
应天帝的面前依旧摆着四皇子的遗书,德顺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皇上,天亮了,您要不要歇歇?”
应天帝随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但他并没听德顺的回答,而是伸手抚了抚那封遗书,再次一字一字读了起来。
四皇子的遗书十分简短,他写道:“父皇,儿臣没有做过任何对父皇不忠之事,儿臣愿以死明志!”
遗书上字迹潦草,说明老四当时写得很匆忙,有几个字被水渍晕染开了,好似是老四的泪水,老四当时定然十分绝望,对朕这个父皇也非常失望。应天帝如是想。
他转头看向那封尚未宣读的圣旨,忍不住自嘲一笑。
他知道黄岱案与老四无关,而巫蛊人偶案,虽然所有证据都指向老四,但那些人偶做工粗糙,与当年宫里那次的人偶天差地别,根本算不得什么巫蛊之术。
但他还是决定降下圣旨,送老四去守皇陵,他认为老四能如此轻易被人构陷,实在太蠢,不配再争夺皇位!
思及此,应天帝眼角微湿。
他自认是位明君,而非庸君,整个东陵仿若他的棋盘,在他的操纵下国泰民安、百姓富足。
但如今,黄岱案却掀开了一道口子,证明有一股庞大的势力正在试图惑乱东陵,甚至将他和他的儿子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若是再年轻几岁,应天帝定会喜欢这样的挑战,会将敌人揪出来一网打尽。如今他却有些力不从心,但他不愿承认他老了,更不愿就此让贤。
他拿起四皇子的遗书,颤抖着手放到烛火上,不过几息的功夫,遗书便化为灰烬。烧毁遗书,意味着他不想再查下去,意味着老四从此只能是畏罪自杀,而不是以死明志。
他露出一个凄凉的笑意,他守护了半生的太平盛世,他这个君王此生最骄傲的成就,决不允许别人否定,既然这道口子修补不好,那就盖上,至少表面看起来依旧是那个太平盛世!
德顺看到应天帝烧毁遗书,心中大吃一惊,他默默收拾好遗书的灰烬,轻声道:“皇上,太子殿下在外面跪了一夜,老奴劝他不听,他只听您这个父皇的!”
应天帝倏然抬起头,他足足盯了德顺几息,才突然嗔笑道:“你这老东西,心都长偏了,惯会心疼那个臭小子!”
德顺额头渗出一层冷汗,心肝儿颤得厉害,强自镇定道:“皇上,老奴没办法,老奴总是忘不掉太子殿下小时候,奶团子一样的小人儿,嘴特别甜,又爱笑,老奴每次见他心都化了。”
“可是姚皇后突然去了,太子殿下还那么小,就像小大人一样,突然不笑也不爱说话了,老奴那时就开始心疼他,心就开始往偏里长,哎!”
“琴儿!”应天帝呢喃了一声,他突然吩咐道:“为朕沐浴更衣。让沧儿也去梳洗梳洗,陪朕用早膳吧!”
“哎!老奴这就去安排。”德顺欢快地应了一声,他快步朝外走去,心中暗暗庆幸,他见皇上烧了遗书,心道要坏事儿,皇上极有可能因为四殿下的死,迁怒太子殿下,他才故意提起姚皇后,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太子殿下。
片刻之后,应天帝和楚云沧坐到了膳桌前,今日的早膳极为清淡,不过一碗清粥,几份小菜。
楚云沧悄悄打量应天帝,发现一夜之间,他似乎苍老了许多。
楚云沧心中忍不住叹息,昨日他与谢清漓分开后,便直奔御书房,父皇却不见他。
他知道父皇扶他登上太子之位,甚至对他不时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宽容与放纵,皆因父皇对母后心怀愧疚。在父皇的内心深处,也许并不那么中意他,所以才会放任他们这些儿子明争暗斗。
但如今老四死了,虽然老四不是父皇最关注的儿子,但父皇经历了丧子之痛,产生了新的愧疚,以父皇自负的个性,必不会自省,只会迁怒,迁怒造成这一切的起因——坚持审问黄岱的他!
所以他坚持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夜,期望这小小的苦肉计,能将父皇迁怒的后果减小一些。
楚云沧默默喝完了粥,等待着应天帝的最终审判。
应天帝慢条斯理地用完早膳,漱了口,净了手,才不疾不徐道:“沧儿安排影卫在大理寺调查的案子,都停掉吧!跟黄岱案有关的所有事情都不许再作调查!”
楚云沧似是极为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