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日子,时不时会起风,但没再像上次夜里那样,刮那么大的风,卷起那么大的浪。
只要晚上起的风还算比较大,第二天白天又转晴,梁自强就会去浅水中推一推高脚罾。
这种腊月,除了推高脚罾捞一点泥沙中翻卷出来的文蛤、迎春虾,实在也没其他什么方法从大海中讨到好处了。
兴许是晚上的风浪不够猛,白天他再也没在浅水中推到那种大个头的木瓜螺。陆陆续续倒是收获一些小蛤小虾,也算给媳妇改善了一下伙食。
搬入新房又过了些天后,弟弟梁子丰得去县城了。路广才说话算话,真找到自己在县里教高中的几个老朋友,跟他们约好,见见梁子丰,当面带一带,点拨点拨阿丰。
梁子丰大清早出发,跟着路广才从镇里搭车去了县城,然后直到下午才重新搭车回镇里,走回村里已经黄昏了。
头一天是路老师带着去,后面再去,梁子丰已经熟门熟路,就自己一个人去了。
梁自强得知阿丰最近天天去县城的高中附近后,特意跟媳妇商量了一下,从木箱底那三百块钱中,拿出了三十块来,打算给到梁子丰近期用。
他听说,爸妈是给了子丰一些乘车的钱,同时也给了他中午在县城中学附近吃饭的钱,另外其实子丰身上还藏着一点私钱,以前替他出海帮工攒的。
但梁自强想想,人家高中的老师单独指点他,也是费时间又费心力的。就算人家自愿,于情于理怎么都得感谢一下。
这三十块,他就是想让梁子丰买点烟酒,拎过去送给那两个老师。
梁子丰读书的事,陈香贝还是很支持的。虽然手中只剩三百块,接下来几个月都得靠这个过日子,但陈香贝想了想还是点头赞同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最近盖新房,梁子丰也一直都在桔子坡这里帮工干活,从动土干到上梁。这要是按正常工钱来算,怎么都不只这三十块了。这点,夫妻俩心中都是有数的。
当然,不只是子丰。梁父、大哥梁天成,都是在新房这边参与帮工,从头帮到尾。这种事情是相互的,到时梁天成开始盖房了,梁自强肯定也是一样,得去帮工挑砖、砌砖。
包括村里其他主动前来帮工还不要工钱的,到时人家有需要帮的地方,梁自强也一样要去。
有来有往,才是人情。
赶在过年前,李亮定下了正式迎娶袁小美的日子。
他们成亲这天,嫁娶的路线能把人绕到晕。
明明袁小美的家跟李亮的家都在村里头,相隔还并不算多远,但按结婚的风俗,肯定不能让袁小美就那么几步脚的路,直来直去的走进李亮的家里。
得绕得远远的,还不是绕陆路,是绕水路。
袁小美从村里出发,走路到海边码头,乘上一条披红带彩的送亲船,在海面绕一圈。
李亮的迎亲船等在海面,把她接上船,然后又是一圈,绕回来。
回到村里另一个码头,上岸,接进李亮家。
梁自强作为狐朋狗友,自然是被邀请一起去参与接亲了。
还好选的这天,海面倒是风平浪静,唯一问题就是无中生有地绕出那么大一个圈子,一对本村人反而搞得比起陈香贝从外村嫁过来还复杂。
朋友结婚这种大事,梁自强肯定是得随礼的。实际上当初他成亲,还有后来乔迁入伙,李亮也都送了礼品给他的。
成亲时,陪在袁小美身边的送嫁姑娘之一,是路海棠。
年纪还不大的路海棠,身形却颇有几分饱满,细心梳了头发略作打扮后,那张有点肥嘟嘟的脸居然不同于往日,显得也有几分养眼起来。
别人都在看她们,她却时不时伸长脖子,左顾右盼,心不在焉地往人群中扫描。
扫了半天似乎也没见到她想见的那道身影,便忍不住弯腰把正在人群中穿来穿去的梁小海拉到一边,悄声问他:
“小海我问你个事,你三叔今天没过来吃李亮的喜酒吗?”
她刻意压低了嗓子,问得很小声。不料梁小海的回答却格外宏亮,像是在人群中突然拧开了一只小喇叭:
“海棠你眼睛瞄来瞄去,是在找我三叔啊?我三叔今天又去读书了!”
梁子丰去县城的事,她当然知道,一开始还是她爹介绍去的。她只是没想到,梁子丰今天又去了,都不过来喝李亮的喜酒。
这会儿梁小海那小喇叭嗓,一瞬间就让周围的人全都听到了,就连隔着两三米的梁自强和陈香贝都听得清清楚楚。
路海棠吓得差点跳起来,尴尬了一阵,真想把这小破孩掐死算了。她扭转身就走开,不想理他了。
但是梁小海愿意理他,继续追上前来,嗓门更加嘹亮地高声追问着:
“海棠,听说你想做我三婶,这是真的吗?”
路海棠一个趔趄,还是陈香贝正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