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单纯的撒网捕捞,并非对付大黄鱼最为凌厉高效的方式。
有一种专门对付大黄鱼的绝招,名为“敲罟(gu)法”,正是从南海这边发明出来,然后传遍全国沿海,风行了百年不止。
所谓“敲罟(gu)法”,是利用了声波震动的原理。
大黄鱼的头骨内,都有一种耳石。
这种耳石不仅具有平衡作用,还能感知声音,因此大黄鱼对声波很是敏感。
敲罟作业如同一场狩猎狂欢,需要大量渔民一起合作。通常会有两艘大渔船张开网,并伴随二三十条小船围成半圆圈。
小船上的渔夫敲打绑在船帮上的竹杠,产生密集的声波,这些声波与大黄鱼的耳石产生共振,导致鱼群昏死,通通漂浮水面,扫入网中即可。
这种敲罟作业成本低,效率极高,但它的坏处也极为明显。围捕没有区别,无论大鱼、小鱼、幼鱼,一律被声波震死,相当于把大黄鱼的香火都给灭了,典型的断子绝孙式捕捞。
原本大黄鱼其实是海洋中最为多见的鱼类之一,号称“四大海产之一”。正是这种“灭绝”式的敲罟作业,断断续续盛行百年,令到大黄鱼资源不断减少。
八几年,还没减少到稀缺的程度,市场也尚未反应过来,价格暂时维持在四毛左右。
到了后世,敲罟法的釜底抽薪效应总算浮现出来。去到二零一几年时,野生大黄鱼的价格相比八三年,直接飙升了几千倍。如果是块头很大的极品野生大黄鱼,甚至飙升了万倍!
2022年,有渔民捕获一条7.1斤野生大黄鱼。仅一条鱼,卖出四万二千元;
2023年初,有渔民捕获一条5.6斤野生大黄鱼,仅一条鱼,卖出三万二千元。
面对眼前这一大片野生大黄鱼,梁自强能够做的,当然是最普通的撒网捕捞。
他一条船没办法搞出那种声势浩大的敲罟法,同时,经历过后世的他深知敲罟法最终导致的灭绝性后果,打心底也是不赞成这种方式的。
两人只能是尽量加快手上的动作,追随着大黄鱼汛的轨迹。
“二哥,我这一网差不多能有七八十斤!”梁子丰拉上来一网,估计道。
“我这网应该也是,百斤以内吧!”梁自强也同样收上来第一网。
两网大黄鱼同时倾倒在船板。
那种纯正的黄金色很是耀眼,比起一旁的金鲳鱼要吸睛得多。一瞬间,旁边那座淡金色的小山包竟然是失色了几分。
“要跑了,开快点!”
这些大黄鱼没有像此前的刺巴鱼那么贪吃,经过这片海面时,没有逗留下来寻找浮游生物之类的食物,而是目标极为明确地,向着那处特别温暖的深海越冬地游去。
这特么还真是,想劝走的赖着不走,想挽留的留都留不住。
梁自强时不时加快航速,追上鱼汛,然后撒一网,再又去开船。
由于他要不停地分心开船,结果反倒是梁子丰撒下的网数比他还多。
好在这些鱼汛径直奔向越冬地,也不拐来拐去,算是减少了一些难度,省了他不少调整航向的时间。
渐渐,船上的大黄鱼也堆了起来,好几百斤了,也就比金鲳鱼看起来稍少点。
现在梁自强有些庆幸,还好刚刚面对那些浩浩荡荡的巴浪鱼汛、狗腿鱼,忍住没有动心。否则自己现在累得都捞不动这波姗姗来迟的大黄鱼汛。
一再尾随了很远,梁自强实在不敢再继续跟过去了,船身摇晃的幅度明显变大了些。
距离那片深海越冬地又近了一点点,再过去他怕深海的流速与波幅会搞出大事情来。
这也是他的船相对大些、稳靠些,换成李亮、林百贤他俩的船估计都不敢跟到这个地方来。
目送着大黄鱼汛不断缩小,变淡,即将消失在那可望而不可及的远方。
梁自强放好渔网,打算调头回去。
他进舱调了个头,开了一下,却见弟弟梁子丰坐在船侧,一直扭头往回看。
“还瞅啥,你还能把它们看回头不成?”梁自强说了句。
“不是,二哥,好像还真回头了!应该不是我看花眼了吧,你自己也出来看看!”
“开什么玩笑,哄你哥开心……”
梁自强这么说着,却还是走出船舱眺望了一眼,然后就见海面上那片原本已经渐行渐远的金黄波光,还真的在远处越扩越大。
实际上当然不可能扩大,产生这种视觉,只是因为鱼汛竟然折返了,距离他们的船越来越近的缘故!
“这握草!什么意思?”梁自强也怔住了。
冬汛自然是由浅海杀向深海,一往无前。还从没见过在冬汛中玩儿“逆行”的鱼群!
这画面,须臾间给到梁自强一种错觉,仿佛只是一眨眼皮的工夫,立冬便切换到了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