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青并未因了康大掌门的良苦用心,而改变自己的心意。
若说康大宝自从何掌门手头接过掌门扳指之日起,所立下的誓愿便是成为重明宗的中兴之祖。那么蒋青自小到大,也有着早日筑基、帮着掌门师兄光大门楣这一心愿。
向来亲近的两兄弟因了康大宝的一番话,闹得个不欢而散,孰对孰错,却谁都难说清楚。
其实康大掌门话一出口,便晓得是自己言差了。阻人道途,乃是大忌,不该犯的。
可话既然都出口了,他又是个做惯了家长的,若要他去向蒋青说些软话,却也难拉得下脸来。
自此两兄弟一两月内都未说过话,这么一来,其他师兄弟便是再迟钝,也能觉察出不对来了。袁晋两边各劝了几回,总算旁敲侧击将事情经过问了出来。
黑履道人召他去问,他自是不敢有半点隐瞒,将知道的信息尽数吐了出来。这下却把黑履道人也惹恼了,叫着康大宝过去骂了一阵。
黑履道人骂到最后还不过瘾,撮起指头沾起灵光,几下便点得康大掌门额头发青发紫,接着恼怒言道:
“你是个山间竹笋转世,嘴尖皮厚腹中空!平日里头我还当真以为你有百般精明,你说话前怎不想想?筑基一事需得凝心铸魂,凝的是求道道心,铸的是无畏之魂。
向来为父为兄的,都是鞭策鼓舞还来不及、怎会有似你这蠢材这般,大发厥词与自己师弟泄气的?!当真是个无脑无志的混账东西!”
“是极是极...师叔骂得对,却是小子失言了。师叔息怒、息怒。”康大掌门被骂得连头也不敢抬起来半点。
他虽自小便认识黑履道人,算起来也有三四十年了,但被这般劈头盖脸地骂上一顿,还真是破天荒的。
康大宝先低头认错,看着黑履道人表情转好了一些,才敢赔笑着说道:“师叔也说过小三子筑基功成概率不足百一之数,小子也是关心则乱,还请师叔莫再怪了。”
“疏荷送了肢回续灵汤来、你也从匡琉亭处得了上品筑基丹。如此双管齐下,青哥儿虽道体有缺,但道心坚毅,跟你这粗笨混账截然不同。往少了算,筑基成功概率,也起码有两成。”
黑履道人语气依旧不好,但看起来却消了些气,落回座上。
康大宝听了黑履道人这话,脸上的表情却未转好,涩声言道:“小子知道不该说那等话,可筑基一事,两成的概率还是太小,小子实在有些怕...”
“前怕狼、后怕虎!我那大兄怎么会有你这般似个妇人性子的窝囊徒弟!既然要与天挣命,畏畏缩缩,如何挣得来?!两成的概率,还低么?
只说那陈野,靠着左道手段得成道基,你可敢想他才有几分概率?!又用了多少心血?!天底下又有多少修士,就是连那一成的概率都没有,想了百般手段,也要过那道难关?!”
黑履道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朝着康大掌门又斥了一通。
康大宝的脑袋又被骂得低了下去,低着头闷声再言:“师叔说得是,小子错了。小三子伤未尽好,距离筑基,多少也要个一年半载。
这些日子,我便再为他多收集一些筑基用得上的灵物。想来就是能再稳妥半分,也是好的。”
“这才像点样子,”黑履道人听了康大宝这话,总算熄了骂人的心思,旋即又岔开话题:“你可知道,衮石禄要你去接手唐固县那条苍翠石矿脉是何用意?”
“小子知道,只是当时又实在推脱不掉,便也只得去淌那浑水了。”听起黑履道人说起此事,康大掌门不由得叹了口气。
“青哥儿若是筑基了,你又怎么会担心这其中的蝇营狗苟。目光短浅、鼠目寸光!”
黑履道人听了又骂,康大宝的语气中却有些懊丧:“小子是真没想过,州廷方才在两仪宗面前些微占得些便宜,衮假司马便要将我掺去唐固县做沙子。
那铁流云早就把唐固县当成了他家的禁裔之地,恨不得经营得水泼不进才好。衮假司马塞给我的,又哪是好做的差事!
小子是看清了,州廷里头的这些大员们,一个个嘴上念着相忍为国,背地里头却还是从前结党营私的那一套。党同伐异之下,便是尺布斗粟都要争上一争,半点便宜都不能舍了去。”
黑履道人闻听康大掌门的怨怼之语,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这道人只直言说道:“从庙堂到边州,自今上到小吏。大卫仙朝何处不是这副光景?连今上都做不到让他的臣民上下同欲,匡琉亭就更做不到了。”
康大宝听得点头不止,只觉这师叔说得当真不错。其实这道理他自己又何尝不懂,只是这心头的苦闷,总得要找人抒发出来才好。
“快些筑基罢,筑基之后,我也好带你们去寻一场机缘,那样,我多少也能再放心些。”黑履道人意味深长地扔下这句话过后,便走出大堂,自回到琴叶林修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