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荣泉立在一大片灵田里头拄着灵锄,深深地叹了口气。
往常时候,宋晖作为周宜修唯一的男徒弟,虽在稼师一道无有什么天分,可也都是会来与自己帮忙的。
而董柳儿与宋晖也有点焦不离孟的意思,大多时候也会跟着来。
三个人忙完过后,聊聊闲天,喝着宋晖从周宜修窖中偷出来的灵酒,再一起在背后黜臭一阵韩韵道好装腔作势的坏毛病,别提多开心。
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不免有些寂寞。
“呀呀康师兄,康师兄,我来晚啦!”却是莫苦戴着一个素色幞头,从远处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经历了小吴山之战过后,向来只知道埋头饲弄灵植的莫苦,也会主动抽出时间往训练机傀处去一去了。
只是他这资质实在平庸得很,认真练了许久,进步也只能说是聊胜于无罢了。
“啊,莫师弟来啦,我还以为周师今早带你去琴叶林了呢。”康荣泉从追忆中走出来,看见莫苦过来,笑着打个招呼:“不急不急,我都弄好了。坐会儿吧,这会儿风正好,一起吹吹。”
康荣泉给自己施了一个清风咒,身上的灰尘与汗渍便被带走大半,再伸手一招,一柄银环法器便从厚土堆中蹿了出来。
“康师兄的寒银土灵环要炼化圆满了吧。”莫苦有些小心的挨着康荣泉坐下,看着后者手中那寒光凛凛的法器,眼里头满是羡慕。
“差不多了,按说应该找一土属灵矿中好好吸收精气,再蕴养几个月才对。可此时白花苜蓿快熟了,离不得人手,便只能放在灵田中了。也好,总有点裨益的。”康荣泉笑呵呵地答道。
莫看而今的他还是顶着一副圆乎乎的脸蛋,却已是货真价实的练气四层弟子了,修为已经赶上了段安乐,只比家世最好的贺元禀差上一筹。算是重明宗下一代中最为出彩的一人了。
“若是韩师兄还在就好了,他是个最好热闹的,待师兄弟都聚齐了,我也好上台去讲讲道法,显摆显摆。”
与莫苦也倒上一杯灵酒,康荣泉饮尽过后,便悠闲地躺在了干土上。
看着蓝天白云,小胖子又想起了过去呛韩韵道的日子,嘴角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不多时,天空中一道矫健灵巧的灰影掠过,康荣泉稍稍惊讶地坐了起来,他还未说话,身侧的莫苦却惊叫了起来:“是段师兄的灰精隼,段师兄出关了!”
此时距离韩韵道魂灯熄灭已有了近三个月,段安乐只有康大宝回宗与蒋青苏醒这两件大事发生的时候出过门。
连他惯来挂在脸上的憨笑也不见了踪影,整个人一板一眼的,一丝表情都无,跟个精钢傀儡似的。
众人皆晓得他与韩韵道向来交好,这是心中难受,转不过弯。偏偏想劝却也无从下手,连宗门中的一众师长都束手无策。
“叔祖爷爷说得不错,时间总能将人拉出来的。”康荣泉心头这么想着,站起身来,招呼着莫苦将东西收好,二人结伴返回。
此时就要到晚课时分了,莫苦修为还未到练气中期,未有告假,缺勤不得。
康荣泉倒是不用去,只是他有些时候未去了,又想着段安乐今日出关,说不得也会去经堂,遂也跟莫苦一路过去了。
二人甫一进门,便发现本该由裴奕坐着的位置换成了个面相淳朴的雄壮青年,正是才出关的段安乐。
陆续进来的小字辈们皆是又惊又喜,七嘴八舌地冲着段安乐打起招呼,后者也一如从前一般的亲切宽厚,这状态令得大家都是兴奋不已。
又聊了一阵,经课钟声响起,段安乐瞬间都将脸又板起来了,整个人庄重肃穆,正襟危坐,将身侧的戒尺在矮几上狠敲了几下:“噤声,今日习《列子冲虚真经》后四篇,随我念来:‘殷汤问于夏革...’”
众小都被赶了下来,几个动作慢了半拍的也真挨了戒尺,便是同样来凑热闹的贺元禀也不例外,仗着关系与段安乐最好的袁长生还挨得最狠。
康荣泉好悬也挨了一记,只觉段安乐今日翻脸比翻书还快,“段师兄今日怎么跟韩师兄似的。”
有这感觉的不止康荣泉一人,在经课时候,不少人都觉得这个手持经卷、向来和善的憨直师兄像极了曾经的韩韵道。
连那副学师长说话、训斥的做派,也都惟妙惟肖。
经书只念到一半,大家却也都明白了,便也跟着聚精会神地念诵起来。直到经课结束,众人才从矜持不苟的气氛中抽脱出来。
散课起身皆拜:“多谢师兄。”
段安乐肃然回礼,低下头时也喃喃念道:“多谢师兄...”
散课过后,裴确带着靳世伦一道来邀:“二师兄,去我那儿坐坐吧。”
饶是段安乐经课毕后又换上笑脸来,靳世伦尤不放心,面上浮出些忧色来:“小武孟刚从重明城带了几样小食回来,师兄一道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