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升,贺元禀便从塌上起来了,此时从贺家跟来的忠仆早已备好了金盆锦帕,立在屋外。
贺元禀到重明宗来修行这段时间内,吃穿用度比起在家中时候的确简素了许多,不过论起排场,他还是众多师兄弟中最为讲究的一位。
他在贺家毕竟是当惯了少爷的,若是猛的让他不用人伺候,着实有些接受不了。
蒋青初时还过问过一回,但见这个徒弟除了这些细枝末节之外,修行还算刻苦,便不再多说了。
修行是一件十分私人的事情,哪怕是作为亲近长辈也只能建议引导,却不好强指一条路让人走。有些人一味苦修,反倒还不如游戏尘世进益来得快。
路是自己选的,走下去的结果也是。
认真洗漱好了,又交待了忠仆守好庭院之后,贺元禀便出发往经房行去。
今日经房的早课本该是裴奕轮值,但裴奕昨晚大婚,是以康大宝便强令他休息旬日,不许着急做事。
他既然歇了,这月本该裴奕轮值的早课便由蒋青来守,比起裴奕这位相对温和的传功长老,蒋青无疑是小儿辈们又敬又怕的存在。
因了这个原因,贺元禀今日来经房的时间比平常时候还要早上一刻钟。可饶是如此,他踏进经房的时候师兄弟们也已坐得满满登登了。
诵经声音徐徐入耳,只眼见一个个平日里头总是坐不住的师兄弟们如今皆是正襟危坐,没有丝毫懈弛的意思,便知道蒋青威名有多盛。
“怪不得听说掌门师伯要师父今后专管早晚经课。”贺元禀不敢怠慢,寻了自己的蒲团正坐。
与贺元禀座位相邻的是莫苦与袁长生,前者正苦着一张脸啃着大部头,散修出身的他经论太差,是被师长们点名考教的首选;
后者同样皱起小脸,一脸悲苦之色,因了其父恩泽的影响,师长们对他同样很是照顾,往往莫苦被点名之后,便要轮到袁长生站起来了,由不得这小家伙不苦闷。
“师伯/师叔/师父好。”当代大弟子韩韵道带头起身问好。
刚刚步入经房的蒋青走到讲台上,立在康大掌门亲自手书的“老学”二字牌匾下头,扫了一眼众弟子人数,确认好没有无故缺勤的,才颔首念了一句:“坐。”
今日是散课,除了逢五逢十的正课之外,师长们会带着众弟子统一诵经之外,其他时候的散课,都由弟子们各自习经。
毕竟每人的修为境界与侧重都有不同,大多时候,还是要靠自己研习才是。师长们在散课上出现的意义,则更多是为弟子们解惑罢了。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今日的蒋青只一如既往地为弟子们解释经义,并未有考教之举,早早便结束了早课。
弟子们皆松了口气,蒋青的考教若是答不上来,那可是真要挨戒尺的。皮肉之苦倒还罢了,可若是在一众师兄弟面前丢了面子,那便是要命的事情了。
弟子们毕竟年岁都不大,正是要脸的时候。
逃过一劫的莫苦第一个冲出了经房,最近横山野家那里被周宜修开出了五亩灵田,正交由他专管。
比起在经房里头皓首穷经,这个老实孩子还是更喜欢稼穑于田亩之间,汗滴在地上摔成八瓣的感觉令得他无比踏实。
至于更遥远的修行之路,对于莫苦而言,则还是有些太奢侈了。或许等到他也有血裔子孙的那天,将这份希望寄托在后人身上,还要更现实一些。
袁长生则是安安心心走到了康荣泉身旁,本来虽然师父裴奕这些日子无暇教导他,但以他的家世,重明宗内的众位师长自不会推脱什么。
不过这次作为裴奕门下大弟子的康荣泉却很会为师长分忧,主动将教导袁长生的活路接了过来。
毕竟靠着三灵根的出众资质,康荣泉已经是练气三层,这修行速度已将一众师兄都甩在了后头。
即将要成为第一个突破练气中期的弟子,自然有资格教导袁长生这个小师弟。
贺元禀则与靳世伦很是熟络地聊了起来,靳世伦虽是凡俗出身,可在家时也是位少爷。二人背景相差不大,贺元禀又从自己父辈那里学了一套与人相交的本事,与靳世伦相处起来自然意气相投。
众弟子络绎去灶房食早膳,今日给靳世伦帮厨的还是墨儿。
墨儿终于于半月前启灵成功,成为了一个货真价实的修士了,其中之艰难艰辛,当真不足外人道。
按说既然墨儿已是修士了,依着重明宗的传统,伙房帮厨的差事便应该交到宋晖、董柳儿这些新晋弟子的手上的,可墨儿却没舍得交出去。
她是个有玲珑心思的,自认为庖师是个不错的手艺,靳世伦这位师兄又不吝啬,舍得教些干货出来,日积月累下来,未必不能有所成就。
毕竟她在修行道上的确无甚前途可言,五灵根的资质修行之艰难,只看她引灵入体花了多少时间和资粮、便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