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理偏头看向陈野,满是褶皱的脸上尽是戏谑。
“师兄何出此言。”陈野表情默然,未见变化。
“你在我面前何必惺惺作态。你是我看着长起来的,你是何等人,我不晓得?难道还要在我这将死之人面前顾惜名声不成?你故意把刺史引往别处,又撇下教中弟子独自前来寻我,不就是想看看我如何炼丹嘛。”
史理桀桀笑着,看向陈野的目光,似是在嘲弄一个好撒谎的孩子。
陈野刚要开口,语气一滞,便又不再说话。
“哈哈,你自己不也是个想筑基都想疯了的疯子嘛。可惜这血基丹没炼成,而且你明明知道就是炼成了你用不成,可你还是想来看,你说你多可笑呀。
你陈野孤儿出身,靠着伺候师娘才捡来口饭吃。可你当年被师娘玩废了,成了假道士、真骡子,连个血裔后人都无,你学来血基丹的制法又有何用,又有何用!”
史理乐得笑弯了腰,指着陈野大笑不止。
陈野听了史理的嘲讽也不说话,只拿出一节草绳抛出,那草绳在空中涨成数丈长短,形似蛟蛇,便要将史理缚住。
史理半点不慌,腹中早有破法之术。只见他两手于空中虚画了几道,那草绳便自燃起来,化作灰烬,散落地上。
这时陈野又挥手射来三枚黝黑鬼丸,朝着史理猛打过去。
这是陈野拘来数十只恶鬼做原料炼成的法术,等闲人只要沾染上,便会被恶鬼缠身撕咬魂魄,歹毒得很。
“呵。”史理端出一碗符水,大口喝下,整个人涨成两层小楼高矮。
又把巨口一张,鲜红的舌头吐了出来,把三枚鬼丸一裹,尽数吞下,落入腹中。
史理脸上此时泛出些不正常的红晕,只见他笑呵呵地打个饱嗝,鬼丸又裹满涎水,顺着浓厚的口气转喷回去。
陈野亦是早有准备,又祭出一面白骨幡来,幡面翻卷,将鬼丸裹住挤散。
散开的恶鬼还不及发出惨叫,便又被白骨幡拘回幡中,留作下次炼法的耗材。
手段被破,史理见状却是哈哈一乐,脸上露出分真挚的笑意来。
“好好好,师父的白骨幡,你小子使得比他当年使得还好!它到了你手中,假以时日,未必不能炼成真灵器!当年我们几个老骨头公推你做掌门,果然是对的!可惜了,我看不成你把草巫教发扬光大了!”
史理老怀大慰的语气半点不假,朝着陈野狠击过来的一双铁爪亦是毫不留情。
十道尖爪携风而来,爪尖冒起凛凛黑光。
史理没有留手,这记荒阶极品的野鬼爪是真奔着要将陈野撕烂了去的!
陈野手中灵决一变,足下生风,反手又抓了根草绳出来,要将史理双手缚住。
却见后者足有半人长短的巨大手掌上冒出死气,草绳方一碰上,只能将巨掌稍稍遏住片刻,便又腐烂散成草屑。
这时陈野手中白骨幡轻轻一晃,幡面上现出一个白骨魔神虚影,一个丈高的魁梧怪物倏地砸在地上,他仰天发出一声尖啸,挡在陈野身前,将手中金刚杵狠狠一砸。
“喀拉”一声,史理的右手未能及时抽回去,从手腕折了下去,五个冒着黑光的手指头也簌簌地坠落地上。
大股鲜血从创处淙淙流下来,把史理的脚背染成赤色,显得他很是狼狈。
即便遭了如此重创,可史理的脸上都未见痛色。
此时他的嘴角甚至还微微扬起,投向陈野的目光里满是欣慰。
又是“喀拉”一声,金刚杵又将史理另一只手砸断了,鲜血又从新出现的创口继续流出去。
史理还是在笑,越笑越大声,笑得陈野也再不出手了。
白骨魔神和主人并肩站在一起,后者只静静地看着他这个从小敬仰的师兄。
“师兄错了吗?可这是求仙呐,求仙又怎会错呢?”陈野脑子里突地冒出这个念头来。
场中只剩下了史理的笑声,师兄弟相视而立,陈野连白骨魔神都召回了幡里。
史理以秘法炼出的高大身材只维持了半袋烟的功夫,又缩回佝偻的干瘪模样。
他的笑声停了,转而瞪着陈野,大口地喘起粗气:“年纪大了,不..不成了。咳,就你今次用的这些手段,有不少还是我当年教你的。倒退二十年,你带着这一身暗伤,未尝是我对手。”
“师兄怎么不出手了?师兄若还愿意斗下去,至少还有一成胜算。”陈野也不反驳,只是平静地轻声问道。
“说来奇怪,我明明是怕死才将我亲儿嫡孙杀个干净。而今虽然丹没炼成,但也不是必死之局。可我却偏偏...可我却偏偏也不想活了。”
史理的笑声又起,他先前想活是发自真心,这会儿想死,亦是发自肺腑。
人之将死,史理脸上露出分许多年都未曾见的仁爱表情来,他看向陈野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