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冬,江云磊路过烟雨画馆时,在冰天雪地里救了名快要冻死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一直在他家住到江浩川出事。
“据江云磊回忆,当时他一心扑在父亲被绑之事上,忘了家里还有个被救的年轻公子,等他想起时已是来年春天了,其实那时江家一团乱,年轻人不辞而别,他也没多想,只是这两年他一直寻找绑匪,在寻而未果中时常回忆他爹出事之前诸多细节,然后……”
“他想到曾对这位年轻公子讲过江浩川去鸡鸣寺会友之事?”滕冲忍不住接话。
秦大川点头。
叶芝问,“这是江云磊亲口对你讲的?”
秦大川再次点头:“我悄悄打听江家之事时被他发现,索性便亮出了大理寺捕快的身份。”
裴景宁与叶芝相视一眼,昨天晚上两人还在马车上聊起江云磊,聊到反向思维这块,没想到真被叶芝说中了。
“这就是江云磊在烟雨画馆做画师的原因,他期待某一天能再次遇到这个年轻人,想当面问一句,是不是这个年轻人杀了他爹。”
“跟一个绑匪讲良心道德,咋这么酸腐呢?”滕冲感觉不可思议,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叶芝却若有所思,“江云磊是个标准的文人雅士,琴棋书画都有造诣……”她突然问秦大川,“秦叔,江云磊有没有说救济这个快要冻死的年轻人后,为何决定把他带回家?”
秦大川回道:“江公子说年轻公子说话举止非常文气,一看就是读过书的,他偶试一下,那年轻公子脱口就是一句文彩斐然的应答,一下子就吸引了他,便把落魄的年轻公子带了回去。”
叶芝陷入沉思,不知不觉打转,下意识伸手。
杨福全马上从书袋里拿出纸张和碳笔递给他。
叶芝伸手接过,坐到桌前,碳笔唰唰。
傻里傻气的小全子,在叶芝之事上表现了惊人的聪明,她一伸手,他就知道她想要什么,递过东西后,他笑意里透出被需要的满足感,一点也没察觉来自顶头上司的某种凝视。
秦大川一张被岁月刻的木然的脸悄悄低下,老木开花般偷偷绽出笑意,愣头傻小子,若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被发配到你爹曾呆过的大西北了。
滕冲刚想凑到叶芝身边看他画像,突然感觉到来自某处的凝视,一个激棱,装着要看天气的样子,站到了门口。
滕冲没凑到叶芝跟前,张进等人当然也不敢了,他们悄悄站到门口当门神去了。
叶芝身边清净了。
裴景宁也清净了,负手踱到叶芝身后,低头看她画像。
从头顶看下去,她的鼻子精致小巧,不太高,也不低,鼻头圆润而娇俏,鼻翼两端自带阴影,显得整个面部立体分明,活泼灵动。
坐在那里,明明双臂柔弱、肩胛纤细,脆弱的不似真人,却总能从案件的细节中抽出蛛丝、剥出马迹,人群里,她总能毫不费力,凭着出众的理案能力脱颖而出,悄然间惊艳众人。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副书生模样的男子肖像跃然纸上,“拿给江公子看一下,年轻公子是不是长这样?”
“是。”秦大川带着张进连忙去验证。
叶芝抿抿嘴,“大人……”。
裴景宁温和目光柔柔的落在她身上:“大胆讲,无妨。”
叶芝吁口气:“平湖双尸案、江家绑架案,主使者应当是个落魄的文人,二十七八,身量中等偏上,面容清瘦,立于人前时,意气风发潇洒不羁,所有表现都是妥妥的人生赢家模样,人后阴郁横生、穷极生恶、不择手段获得财富用于挥霍。”
“用人后手段得到的财富滋养人前的富贵风流?是这个意思吧。”
叶芝点头,“是的,大人。”
“确定不需要去平江、吴城?”
平江大粮商鲍家是与白须中年男有关的第三起案子,而吴城大绣商石家是第四起。
“我想不需要了。”叶芝道,“只是,江南文人之地较多,我不知道他是在平江府,还是在临州城,亦或者长江南边的润州、北边的扬州,大人,你觉得他会在哪里?如果你是文人,你会在哪里落脚?”
裴景宁双眉高高扬起,怎么觉得这话有个坑等着他。
“大人?”
裴景宁那噙着几许似笑非笑的眼神,平平和和的,又似蕴蓄着一点深意。
作为男人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叶芝想到了什么,意识到裴大人为何不答了,她好看的柳叶眉亦高高扬起,难道裴大人选了它?
滕冲不知二人打什么哑迷,他不管什么文人不文人,站在门口直接叫道,“要我选啊,肯定是江北的扬州城啊!美景、美食、美人应有尽有,还要犹豫什么。”
叶芝朝他哼一声,“扬州富甲天下,你一个小小的捕头能有啥银子享用这些美景、美食、美人?”
好吧,扬州是大盐商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