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威天阳泡了一杯咖啡，坐在了他惯常坐的那张椅子上，打开了壁挂电视，开始看新闻。

他一般不看新闻，因为新闻上没多少好消息。

但今晚不同。

他想要知道丰饶市的情况。

巴弗灭就趴在电视左侧的宽敞地板上，驮着亚哈，低头吃着蛋挞。

它对人世间的事物并不关心，但对食物颇感兴趣。

亚哈阴沉着脸，一改往日幼稚天真的模样，现在的她也已经年过30，长发拖地，基因缺陷让她失去了性别标识，但不再男装，不再浮夸行事后，她的外在足够勾起任何男人的情欲。

赵翎就像是服装店里被遗弃的木头模特，没有四肢，被绷带包裹，侧躺在一团软软的垫子中，还盖着薄薄的毯子，面无表情的看着电视。

众人沉默着，房间里只有中央空调的吹风声、巴弗灭吃蛋挞的吧唧声，和威天阳偶然吸允咖啡的嗦嗦声。

屏幕上，是诸国的记者传回的各种画面，丰饶市是国际大都市，胤国的中心，那里有许多大使馆，在这场灾难之中，多国外交官都不幸遇难，胤国方面无法阻止这些国家的记者前往进行采访。

丰饶市那标志性的鼎状结构已经不复存在，大地上，如今只矗立着一座焦黑的废墟，工程机械正在外围进行挖掘，军方的直升机也还在无数次的往返解救遇难者。

与此同时，下一则新闻里，胤国的代表已经向全球媒体确认了，琴尊长将接替赵翎成为帝君，并改名为千岁。而胤国也会更名为胤朝。

这种举措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改弦更张，因而引起了国内外的激烈讨论。

国内的调查部门也将对研究院和洋务局展开调查，并无限期的停止洋务局相关的活动，琴尊长坐上了那个位置，她赢了。

威天阳喝光了咖啡，转头去看赵翎，她虽然一语不发，但双眼落泪如瀑，打湿了枕头和垫子。

威天阳拿了纸巾，来到她身旁坐下，为她轻轻擦拭眼泪。

赵翎没有表情，她呆呆地看着电视上的画面，内心一片空白。

巴弗灭咬着一个蛋挞回头，它冲着威天阳传音：“这女人在主观上已经死了。”

“她还有心跳。”威天阳道。

“但她的内心，她的大脑，她的记忆，都变成了空白。”巴弗灭道。

威天阳当然知道，他探查了赵翎的记忆和内心，那里犹如沙漠一般荒芜。

她还活着，但她并不想这样活着。

“这落差一定很难受。”巴弗灭道。

“她曾有改变未来的力量。但走上了错误的道路。”威天阳道。

“并不存在错误和正确，长角的。”巴弗灭更正。

威天阳没有接话，将纸巾揉成团，在手里分解了。

“没有对和错，只看你有没有将这条路走下去的力量。”巴弗灭接着道。

“你也认同她的观点？力量是成王的理由？”威天阳道。

“不，不算认同，但她有一点说的没错，力量是理由。”巴弗灭道。

“你丢掉了‘成王’这一部分，那这句话就成了病句了。”威天阳摇头道。

“因为那是我不认同的部分。”巴弗灭道。

“为什么？”威天阳又问。

“你们这個物种口中的‘王者’，需要依赖太多东西……他需要军队提供暴力，需要内阁管理王国，需要平民来生产创造，王者被这些琐事绑架，还要提防其他王者对自己领地的窥探，从而无暇顾及真正有价值的事物。”巴弗灭道。

“狗日的。你又读我的脑子了。”威天阳道。

“很难不这么做，毕竟你每天看那么多书，我能通过你的脑子了解人这个物种。”巴弗灭道。

“你既然看得懂字，不如自己去看书。”威天阳道。

“我翻页太麻烦，再说了，经过你脑子处理过一遍之后，那些书籍里的内容更加精炼，能更快找到我感兴趣的内容。”巴弗灭道。

威天阳眯起眼睛，回到了之前的话题，道：“王者不就该那么做吗？管理臣民本就不容易。”

“那样的王者毫无意义。你们人类的王消耗了自己的生命，却只是在试图解决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终归接地，是因为他们不像你，拥有绝对的暴力，并且征服了物理距离。”巴弗灭道。

它此言非虚，人类最大的公平，就是每个人都会死，每个人的一天都只有24小时。

而人最大的敌人，是物理距离。

物理距离能创造一切优势，也能消磨一切优势，它决定了信息的传达速率。

在中古世纪，国王需要修建马道和驿站，依靠马的速度来对抗物理距离，管理自己的王国。

而在工业革命时代，公司高管和各国总统们利用车辆对抗物理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