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小山村里,突然驶来一辆牛车。
此时家家户户已经吃完了晚饭,即将就寝,只有偶尔响起几声犬吠。
牛车穿过安静的村庄,在一座小桥前停下,一对二十五六岁的夫妻领着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捡起车上的包袱下了车。
男人付了车费,又问了车夫一遍:“过了桥那栋院子对吗?”
车夫来自下河村,这个地方他常来,笑眯眯接过车费连连点头,“对,对,那就是秦总管家。”
车夫好奇,多问了一句:“你们是她家亲戚吗?”
夫妻两摇摇头,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冲车夫道了谢,领着好奇到处看的儿子朝河对岸的小院走去。
秦瑶家里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
今天晚饭开得晚了些,加上家里孩子们要做功课,大人也有忙不完的活计,这会儿刚吃完晚饭坐在饭桌前消食,除了阿旺,余下一家六口一个个都动弹不得。
大郎兄妹四个讨论着三郎和四娘今日的精致新发型在学堂引起怎样的议论,刘季刚学了一天新知识,此刻听到这些,只觉得脑子片刻不得安宁,嗡嗡发晕。
他刚想喝一声回他们自己屋里闹腾去,门外一道陌生声音抢先响起。
“咚咚”两下拍门声,一道听起来文气的男音大声道:
“秦总管,下奴宋瑜,宋老爷命下奴前来报道,路上耽搁了些时辰,此时才到,还望秦总管开门让下奴携家眷亲自向您请罪!”
堂屋里的一家六口一起对视了一眼,瞬间安静下来,而后刘季和兄妹四人又齐刷刷看向懒散躺在椅子上的秦瑶。
毕竟对方喊的是秦总管。
秦瑶昨日离开县衙时叮嘱过宋章,别忘记他答应过的事情,当时走得匆忙,只远远听见宋章说了声明日就安排。
但今天一直从早到晚也没见到什么人来,她还以为宋章那边被事务给耽搁,来不及安排。
没想到,他竟说到做到。
虽然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再过两个时辰便是明日。
但算起来,也在承诺之内。
秦瑶一边起身一边喊阿旺先去开门。
门打开,是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一个和二郎年纪差不多的小男孩。
三人举止亲密,一看就是一家三口。
宋瑜领着妻儿进门,一见到秦瑶,便一起跪了下来。
“下奴宋瑜,携妻李氏,儿子小来福,叩见夫人、老爷、三位少爷、小姐!”
说罢,三人一起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
跟随在秦瑶身后的大郎兄妹四人看到小来福那结结实实一磕,下意识想站出去拉他。
不过心里这么想,兄妹四人却没有贸然行动。
跟在阿娘身旁多时,在秦瑶的言传身教下,兄妹四人已经学会三思而后行。
宋瑜从包袱里掏出两张身契,双手举过头顶,奉到秦瑶身前。
“夫人,这是下奴一家卖身契,您现在便是下奴一家的主子,主子有任何需要,宋瑜及妻李氏,定全力办理!”
秦瑶挑了挑眉,低头去看宋瑜递上来的两份身契。
院内光线昏暗,刘季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屋内烛台拿来,立马举高方便秦瑶看清。
这是两份卖身契,契主上写着秦瑶大名。
有了这两张身契,宋瑜夫妻的命运都将掌握在秦瑶手上。
她要他们生他们不能死,她随时可以将他们卖给别人,就算一家三口逃走,也能凭借这份身契借助官府力量将其追回。
这对夫妻,两个大活人,已经变成她的私有财产。
因为他们是奴隶,是盛国阶级里面的最底层。
刘季这辈子,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卖身契,视线在纸上和宋瑜一家三口之间来回转,新奇又觉得不可思议。
宋瑜一家三口衣着整洁清爽,衣衫都是棉布制成,并且一个补丁都没有。
三人还养得白白壮壮的,可见从前伙食不差。
这样的打扮,放在刘家村,比刘家村平民还光鲜,哪里有一点奴隶的样子?
若不是宋瑜自己说出身份,谁知道他是奴隶?
而且你听听这口条,竟还是个有学识的。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刘季很想问一问:现在的贵人们对奴隶要求都这么高了吗?
当然,他身为老爷,可不能露怯。
在秦瑶的颔首示意下,刘季抬手喊宋瑜一家三口从地上起来,“我们家的规矩,第一条,便是不许下跪。”
但不包括大老爷我。刘季心里小人泪流满面。
宋瑜和李氏立马颔首应:“是。”
没有惊讶,也没有问为什么,完全的服从,让人觉得他们是值得信任的。
秦瑶把卖身契先交给阿旺收着,示意宋瑜一家跟自己进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