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乐胡乱用衣袖擦了把脸上的泪水,视线恢复清晰后,走到床头摸了一会儿,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把钥匙。
走到旧衣柜前,打开铁锁,将那件一直压在箱底不敢乱动的红色肚兜拿了出来。
红色已经有点褪色,鲜红变成了玫红,但上面绣的一对鸦绿鸳鸯,纹路还很清晰。
但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肚兜上居然有一行黑色墨迹,篆体,写着——
【欹红醉浓露窈窕留馀春】
【兆沓留】
见秦瑶盯着那一行小字一直看,殷乐好奇问:“恩人,这上面是诗吗?”
秦瑶意外的问:“你不识字?”
殷乐颔首,还说了句:“没想到恩人还识字。”言语间暗含羡慕。
从殷乐对家庭情况的描述中可以推测,她家境很不错的,秦瑶没想到殷家父母居然没有让女儿习字。
不过转念一想,整个开阳县识字的男子都少得可怜,何况是一直封闭在后宅的女子们。
如此想来,丁湘能得家传启蒙,学识不浅,已经比大多闺阁女子要幸运。
秦瑶为殷乐解释道:“这是一句描写芍药的诗句,意思是说沾满露珠的鲜红花朵,微微倾斜的身姿就像是喝醉了酒,把一切美好姿态都留给了将逝的春天,一种拟人的手法,也是借花喻人。”
“能留下这样诗句的人,应该是很喜欢你说的那位姑娘的美丽风姿。”
殷乐皱起了眉头,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地方,突然拿起这肚兜就要丢在地上,口中大骂:“下流!”
秦瑶眼疾手快一把将那红色肚兜夺了回来,指着上面的题诗严肃道:
“这可是重要证据,你要是毁了它,如芍药那样的悲剧就还会源源不断的出现!”
殷乐这才突然想起来询问秦瑶怎么会到杏花村来。
秦瑶不知道这个兆沓是何许人,不过这肚兜她先没收了。
把肚兜叠好放进随身包袱里,秦瑶这才坐下同殷乐解释:“我是来这找月娘的。”
月娘是殷乐在妓院的花名,也是她最讨厌的名字,每每有人唤起,总能让她想到那段暗无天日的生活。
不过,她怕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加上担心暴露真实姓名,在外便一直用着月娘这个名字。
她要记住那段日子,要用它反复鞭挞自己!
既为了避免自己再次踏入同样的深渊,也是想用反复刺激最终达到麻木、不在乎的目的。
她不容许下次再有别人提起这个名字,自己还要深受这段地狱生活带来的精神折磨。
所以她现在重重点头,应道:“我就是月娘。”
秦瑶暗挑了挑眉,心道这姑娘对自己是真的狠。
不过看她反应,应该还不知道城里现在发生了什么。
秦瑶告诉殷乐:“妓馆被县令大人带人查封了,但被人走漏了风声,叫潘美人跑了。”
“现在全县官差都在抓捕她,她的处境很危险。为了保命她应该会去找她上面的人寻求帮助,所以想要将她一举拿下定死罪,并非易事。”
听秦瑶说完话,殷乐足足怔楞了四五秒钟,眼睫毛才眨了两下,有些不敢相信的抬眸问她:“恩人你是说......潘妈妈这恶人终于被官府给抓了?”
秦瑶:“抓了,但没完全抓。”
秦瑶再次提起那个赤色鸳鸯肚兜,“这个东西是芍药给你的,那你知道是谁给芍药写的诗吗?他们是什么关系?”
殷乐还在消化潘美人被抓的消息,心里又惊又喜,面对秦瑶的询问,她明显不知所措,一时间脑子都宕机了,张嘴半晌,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已经是深夜,秦瑶见她状态不太好,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转移了话题。
“看你现在的样子也没精力去回忆这种小细节,明天天亮再说吧。”
秦瑶开玩笑的问:“你的床够大吧?”
殷乐绷紧的神情稍松,赶紧重新拿了一床破旧的薄被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条件简陋,委屈恩人了。”
“你别恩人恩人的叫,叫我名字秦瑶。”
秦瑶爽快脱了鞋和外衣,将刀放在床尾,顺势在靠外的这半边炕上躺下。
殷乐笑着喊:“秦姐姐。”
女子嗓音软软柔柔的,一声姐姐叫得人甜到了心里去。
秦瑶鸡皮疙瘩瞬间从脊背冒出来,抱臂打了个寒颤,正要纠正她的称呼,殷乐先开了口。
“姐姐,我先睡了,明早睡醒后我定把你要知道的想起来。”
说罢,躺在床头里侧,闭眼就打起了轻轻的鼾声,可见是真困得熬不住了。
秦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摒除杂念也跟着进入了梦乡。
偏僻的杏花村很安静,四周都是虫鸣鸟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