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山的卷宗,李承乾看着眼前的卷宗道:“舅舅,这些卷宗都是扬州送来的。”
长孙无忌行礼道:“陛下,扬州的事处置得太过刚烈了。”
李承乾颔首道:“朕知道,已下发了旨意,让他们注意分寸。”
“那些人犯该如何处置?”
“主簿以的官吏全部斩首,其余人等一律发往西域种树,遇赦不赦。”
闻言,长孙无忌用力地咽下一口唾沫,道:“陛下,贪婪是人性,有些事是杜绝不了的。”
李承乾点头道:“朕知道,因此朕觉得监察要持之以恒,并不是这一次就结束了,往后数年李唐会将监察进行下去,让监查成为一种寻常事,并且一直查问,循环往复。”
长孙无忌抬首问道:“陛下是要与人欲斗争?”
李承乾站起身,走到舅舅的身边,道:“朕自小就喜欢抓虫豸,尤其是抓社稷的虫豸,这的确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天下各道州府,皆寒蝉若禁,地方会有反情的,会有人记恨陛下的。”
李承乾看向新殿外的晴空,面带笑容道:“若没人记恨朕,朕反倒觉得人生没这么精彩了。”
长孙无忌又道:“臣担忧陛下。”
如今的长孙无忌须发也有了灰白之色,鬓发也已斑白,李承乾带着舅舅走出殿外。
不多时,天空已是阴云密布,李承乾道:“与人欲斗争,是必须的,郑公终其一生都在与之斗争。”
长孙无忌不想再劝了,眼前的这个孩子已是皇帝了。
承乾与别人不同,与青雀,稚奴他们都不一样,从东宫还是个温和的少年开始。
承乾就背负着太多人的期待,就因这些期待,是他所不能辜负的。
长孙无忌想劝他,你这样活着太累了。
可他却说,做这些事很高兴。
温彦博到死也没有看到大唐东征的场面,如果他现在没死,也该会老泪纵横吧。
温彦博毕其一生,执念东征,一度将东征的事交托给了当年的东宫太子。
虞世南老先生过世时,将北堂书钞交给了太子,将文书编撰的要领留下了。
郑公过世之际,或许也留下了嘱托。
这三位老人家是对陛下影响最深的人。
长孙无忌很想让自己也成为如郑公他们那样的。
但如今看来这位年轻的陛下充满了精气神。
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似乎还是当年在东宫时候,那十六七岁的模样,如今一点都没有变化。
不知不觉,看了陛下许久。
李承乾注意到舅舅的目光,道:“舅舅觉得朕的处置,如何?”
思绪又回到了扬州之事,长孙无忌道:“陛下圣明。”
李承乾道:“其实朕也不喜杀人的,杀人是一件很浪费生产力的事,皇帝一言可能有数万颗人头落地,那就让他们去种树吧。”
“喏。”
长孙无忌还想说这一次来还想来告老的,但此刻秋雨忽然落下,突如其来的凉意,让他又将话语咽了下去。
李承乾察觉到舅舅的神态,道:“舅舅可还有话要嘱托?”
长孙无忌忙道:“臣这就下政令。”
从一旁的内侍手里,拿过竹伞,李承乾亲手为这位舅舅撑着伞。
长孙无忌听着雨水落在伞面的声音,走在陛下的身侧,道:“陛下,长大了。”
李承乾道:“舅爷他老人家说过,杀人要杀干净,至少让对方不敢再有反抗之心,其实舅舅的话给了朕启发,往后朕处事会更完整些。”
走到承天门前,长孙无忌行礼道:“陛下,不用再送了。”
李承乾执意撑着伞,道:“朕在陪舅舅走一段路,很久没有这么与舅舅谈心了。”
长孙无忌再次行礼道:“臣领命。”
君臣两人走入了皇城中,当即陛下亲自为赵国公撑伞的场面,被朝中的官吏看在眼中。
陛下一直送着赵国公到了中书省门前,这才停下脚步。
众人再看着陛下离开,纷纷又收回了目光。
乾庆一朝,足可见皇帝对赵国公的倚重,亲自撑伞,亲自相送,至今没有人能够得到皇帝的这般礼遇。
许敬宗下了值,便和郭正一坐在一起,商量着吐蕃与天竺的事。
“陛下与赵国公的事,又成了朝臣的谈资。”
许敬宗没有否认,也是笑着。
事关皇帝的事,肯定会在朝野传播,而且陛下这等贤明又有孝道的行为,肯定会被人们称颂。
皇帝对待舅舅是这般,群臣势必以此事,来教导自家的孩子。
郭正一道:“尤其是长安的儒生,他们都要疯了,甚至要将当今陛下尊为圣贤。”
许敬宗冷哼道:“那群儒生就是这样的人,他们遵循父子纲常,要当个好孩子,父亲要是个好父亲,要成为一个好儿子,首先要有一个好爹,这种言论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