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这个武将来说,又专业不对口,压力不可谓不大。
换言之,底下各县的县丞能力大一些倒也算了,偏偏还有不识字的,比他这个罢了兵权的武将还不是。
见对方不答话,岑文本叹道:“你知道太子每每都在奏章说一线基层是为了什么?”
李道宗还是沉默不语。
岑文本解释道:“房相说朝中一直以来都是行下效,可如此一来各县治理便会出现参差,要明白这个道理也很简单,太子殿下可以朝中与各县保持更多的联系,从而将长安中枢与关中各县紧紧地绑在一起。”
“房相说过,这些举措但凡施行下去没有坏处,因此能够提振长安的号召,关中这八百里秦川,若真的能够拧在一起……”
言至此处,岑文本评价道:“中枢固然重要,不论当初南北两朝或前隋,历代皇帝很少往下看。”
李道宗挠了挠耳朵,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对这个京兆府尹,岑文本颇有一种恨其不争气,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李道宗是江夏郡王,还是陛下亲自任命的。
这点事由不得朝中答应不答应,也没人敢不答应。
岑文本叹息一声,道:“其实太子对京兆府是寄予厚望的。”
李道宗吸了吸鼻子,似乎觉得秋风更凉了。
长安城,高国公府邸。
高士廉近日来痴迷打牌,最近几个老头子又多了一个牌友,欧阳询。
欧阳询正在重新给一张张用软木做成的牌重新写着,他握笔依旧很稳,笔法精炼。
坐在一旁的虞世南叹道:“信本的笔法越发精深了。”
欧阳询须发皆白,他笑道:“老朽早已做好了去死的准备。”
闻言,虞世南朗声笑着,在场的众人都是老头子,也都是就要入土的年纪了,什么时候过世都不奇怪。
高士廉道:“你说你家明明是武将出身,偏成了现在的行书大家,等你入土之后,该怎么去面对列祖列宗?”
“那又如何?”欧阳询虽已老迈,可眼中还是充满了精气神。
许国公府邸的仆从高林一直侍候在一旁,是当年隋炀帝时期的太监,天下大乱之后得高士廉所救便留了下来,一直追随至今,如今也年迈了。
在场的老人家都是一样的,经历过陈宣帝时期的动乱,又见到了前隋的盛大,见证了前隋的轰然倒塌。
这么多年了,在场的几位老人家的人生也几经转折,直到现在,他们才安定下来。
高林笑道:“诸位,茶水好了。”
欧阳询拿过茶叶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这种冲泡的方式,立刻引来了高士廉与虞世南的取笑目光。
欧阳询笑道:“你们这些老家伙拭目以待,往后这样的泡茶,很快就会风靡长安。”
都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老人家,其实都看得很开。
因喜欢打牌,众人也都成了牌友,虞世南,欧阳询,王珪几人这秋天便一直在这里,几个老人家住在一起,闲了就打牌。
王珪低声道:“老朽想与陛下告辞。”
欧阳询虽年迈,但也是老头子中最洒脱的一个,他道:“又要回伱的终南山了?你干脆做个道士吧。”
一句笑谈,惹得王珪老脸一黑。
虞世南与高士廉都笑了起来。
几位老人家笑得正开怀,门外来了一个和尚,高林随即去问询来由。
片刻后,他走回来对在场的几位老人家道:“那位天竺和尚波颇,他要修建寺庙,想要请欧阳老先生去写几个字。”
欧阳询正要打牌,抚须道:“老朽与和尚无缘,不去了。”
高林点头回话,那前来问话的和尚,也只好识趣离开。
高士廉叹道:“老朽家大外孙的东宫都多少年没修了,他们和尚倒是富裕。”
夜里,高士廉将今天几个老人家说过的话语写下来,让高林送入了宫中。
东宫,李承乾正在看着李泰文学馆的卷宗,括地志的编撰还只是一个纲要。
送那波斯使者去文学馆,可以做一个西域地图的编撰。
舅舅便顺手将李泰的括地志的纲要送来了。
其实这件事也没经过李泰允许,他现在正陪着父皇在骊山,其实舅舅让人抄录一份纲要也没什么,他是孤的舅舅,自然也是李泰的舅舅。
李泰的括地志与以往两汉时期的地志纲要区别应该不大,如果能够将地理中的气候,水土,还有历史沿革都记录下来就更好了。
地理又是个很复杂的学科,其实绝大多数的自然学科都是很复杂的。
小福最近越来越胖,小脸圆嘟嘟,十二岁的年纪还有些懵懂。
她是东宫的厨子,所以大家觉得她这半年来越来越胖,多半是偷吃了。
可每每有其他宫女打趣她,她就要吵架。
好在有宁儿姐一直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