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鼓动的罪奴四散奔逃,他们的木枷在黑夜看不清路时,更起作用,都是没跑多远就自己跌倒,然而人拼起命来力量可怕,留守驿吏的人数太少了,去追东边的逃犯就顾不上往西跑的,逮回来朝左逃的,别方向的已跑没了影。
萧濯浊呆滞的目光忽然发出狠劲,她撞开杨妙迁,朝大影消失的方向使劲跑。
“阿萧——”杨妙迁慌了,说不上是想追回萧濯浊,还是她自己也想跑,总之,她跟在了对方后面,她太害怕了,只能感受到耳边的风声。
林中远远近近的喊叫声渐小。
萧濯浊被脚下树枝绊倒。
杨妙迁恐惧停下。
她二人前方,视野的尽头,庞大黑影手挽弓箭朝她俩走来。
此怪人,便是从平州逃往洛阳的府藉罪民高聪。
他身影看上去高壮异常,是因为在身外罩了层羽毛、兽毛制的大氅,紧系一根根羽毛和一绺绺兽毛的,全是人的头发,可见这几十天里,被他杀害的人命、兽禽有多少!
“你们是罪奴?”高聪一张口,牙都是红的!
萧濯浊浑身战栗着回话:“是。求你别杀我,我想跟着你,你能收我为徒么?我什么都敢干。”
高聪狞笑:“什么都敢干?那你杀了她。”
杨妙迁的精气神和力量这时才返回她躯体,可是现在才逃跑晚了,高聪拎住她扔在萧濯浊脚旁,重述命令:“杀了她。”
杨妙迁哭着喊:“阿萧,别听他的,快跑。”
萧濯浊抖得更厉害,可她咧开嘴,学着高聪的笑对昔日同乡说:“我一直讨厌你,你真的从来不知道吗?”
“阿萧?”
“闭嘴!我讨厌你们所有人!齐兴郡那场战争,那么多人家破人亡,是萧齐的将军、萧齐的兵不出力!是萧齐害了我,不是我害了萧齐!”
萧濯浊一句跟一句地痛斥:“又不是我出卖了一郡百姓,为什么族姊整天在我耳根旁一遍遍述说仇恨?好似我参与她的蠢谋划,就能报了仇似的,结果呢?结果却是她不断连累我,害我被逐出宫学,被剃了头发,吃尽苦头!”
“她倒是脸皮厚,不怕被人嘲讽,我不行!那些人的嘲讽,每一句都跟刀刮我肉似的疼!我受不了!”
杨妙迁解释:“这些都不关我的事……”
可萧濯浊终于能发泄出所有委屈了,岂听对方解释,她一石头砸下去,有一就有二,惨叫声里,她一下下砸,更咬牙切齿:“又是她出什么烂主意,养什么毒虱子,屁用没有,好在她活该,被长秋寺打死了。你怎么不一起死?你不是最正义吗?不是好讲道理吗?哪地方吵架都少不了你,我都被流放了,你还给我讲道理!我让你讲,我让你讲……”
高聪蹲在一旁用草杆卜筮,嘴里嘟念:“奇怪,卦象居然警示我,我得立即赶路。”
萧濯浊爬过去恳求:“师父,我还想杀一人,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她见对方犹豫,又立即说,“我知她性情,她一定在附近藏着。”
“在附近?”他大氅的领口豁着,正好缺几绺头发。
高聪之智不同寻常,他视线扫视周围,计算着刚才那群罪徒的位置,于是径直朝一个方向去。
巩蔼尖叫一声,从树后显露形迹,木枷太碍事了,她跑几步摔倒,爬起来再跑时,后背受到重击,竟是中了一箭。
这次她挣扎不起来了。
“别杀我,呜——我想活着,求你们了,别杀我。”
萧濯浊往巩蔼肚子上踹,讽刺:“你现在知道求我了?怎么不求你的尉讲师了?尉窈是不是托人照顾你了?从司州到相州,就你轻松,不被欺负,你继续求尉窈啊……”
巩蔼只挨几脚就惨叫不出声了,将要昏迷,接着被披氅人突然拧断萧濯浊脖子的一幕吓清醒。
高聪把萧濯浊尸体踢一边,嫌弃道:“啰嗦。”蠢婢以为叫声“师父”就能利用他?这世上配利用他的,只有皇帝!
“咔!”
随骨碎的一声,巩蔼断了气息。
高聪把她的头发割下,就坐在尸体旁边,将积攒的羽毛和兽毛缠系在氅衣领口。
巩蔼系发辫的头绳有编成股的花样,虽然绳很脏了,可花样仍新奇好看,高聪就用这根绳当成氅领的系带。
他走后,这处树林成了野兽的宴场。
可怜被他杀掉的一众冤魂,天不管,地不应,要永远飘在野林中。
洛阳城南。
劝学里。
尉窈只有夜深人静,温习功课疲乏至极时,才借着来回走动琢磨些前世的疑惑。
长孙无斫为什么离开平州,重返平城呢?
她执着此疑,一是可以解困,二是锻炼思考能力,寻求真相排在最后,毕竟真正原因是什么,与她的生活无关。
尉窈想,长孙无斫处于做事奋进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