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
尉窈料想对了,尉景带着高小娘子来崔学馆外,尉窈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讨厌学习的景同门自愿替蓁同门跑这一趟的。
高小娘子高娄有着今天新诗《硕人》里所写的颀长身材,比尉景的个子还高,红脸颊的特征是大多数边镇人都有的。高娄看到尉窈立即展开笑,没让自己显现丝毫忧苦。
尉窈打开书箱,缩短时间只言关键:“高女郎,我是尉窈,书简已经分好类,你到时一看就清楚,我不耽搁你时间一一说了。”因为对方穿着厚衣,腿上紧绑羊皮护膝,看样子下午就离城。
“谢尉女郎,这份恩情我会记着的。”
尉窈摇下头:“我知你感受,不瞒你,有一次我见过杜夫子对女学子的藐视态。”她说完模仿所述神情。
前世杜陵屡次轻视、讥讽尉窈,令她耿耿于心,怎会模仿不像?
高娄对这种冷眼冷笑再熟悉不过,屈辱涌上心头,她恨道:“对!他就是这样对我的,我在的学舍里他只对我这样,可是我说出去根本没人信!”
尉景好奇坏了,连问尉窈:“啥时候的事?那个杜夫子真这样瞅人?”
根本不需尉窈继续扯谎,高娄随即答他:“杜陵就是这样的,他不配为师!其实我那天闹……唉,算了。”
尉窈:“其实你那天闹,不是期待能继续读书,你是想警醒别的女学子对么?你担心你离开了,再有人作后尘受他苛待,对么?”
高娄哽咽点头:“对,没想到还有人懂我,我、我确实是……尉女郎,我要是早认识你该多好。”
“总比不相识好。我们还年少,一定有再聚时的。”
尉景难得懂事,帮高娄背着行囊,向尉窈保证一定把高小娘子送到北城门。
高娄的家乡是阴山域屯田最多的边镇,阴山六个镇里,也只有怀朔镇辖有五郡、十三县,因此每个月都有商贾从平城集结向怀朔出发,从事谷粮、马匹的囤买。尉蓁帮人帮到底,托好关系找了带高娄的商队,已经候在城门处。
尉景熟悉城里各条路,带高娄抄近道走,他话多,忍不住和她闲聊:“怀朔镇也有学馆吧,你回去后还能再读书吗?”
“有学馆,我家近处就有。”是有学馆,但无名师,否则她何必舍近求远来平城呢。
“那你有兄弟姊妹么?”
高娄愈加思乡,不禁喜忧参半:“我离家的时候我阿母已经有身孕,可是书信难寄,我不知道家里添了阿弟还是阿妹。”
尉景很惊讶:“算上你离家路途的时间,到现在得两年了吧?怎会一封家信都没有?”
“是啊。”这正是高小娘子忧愁所在,自家虽不富,可是阿父找个相熟之人捎封信总该行啊。
尉景感觉到对方的不开心,改话题问她:“你名字里的‘娄’好怪,是什么寓意?”
“寓意娄宿星。”高娄指向天空,见尉景不知道此星,便进一步解释:“娄宿,为牧养祭祀或兴兵聚众之地,娄宿星是吉星,属金。所以我离开家的时候,我阿父说如果阿母生一女娘,便叫高斤,如果生一儿郎,便叫高欢。”
“斤”是工具也是兵器,与“金”同音。“欢”则代表吉星出现的喜悦。
可尉景仍听不太懂,他说:“那你阿母一定要生个儿郎,高斤更难听!”
高娄性格旷阔,没有生气,还被逗笑。
二人到达北城。早等在此的尉家僮仆牵马上前,尉景十分豪爽,把马头向高娄推:“这是我养大的马,叫‘大蹄’,送给你驮行李。”
“啊?不行、不行!太贵重了,我不要,况且它跟着我过不上好日子。”
“怎么过不上好日子,边镇到处是草,能饿死它?”他猛拍下额头道:“哎呀忘了跟你说,我家乡是朔州的,离怀朔镇很近,我是跟着阿母来平城生活,我阿父一直在朔州防柔然人呢。不瞒你,我不喜欢读书,最迟后年,我肯定回朔州,到时我去怀朔找到你,你可不能装着不认识我啊,那时再把大蹄还我,嘿嘿。喂,高娄,人都说边镇女郎豪迈飒爽,你再推辞便是不把我当朋友。”
“既如此,我收着。”高娄接过缰绳,恳切保证:“尉郎君,你和两位尉女郎都是我要交一辈子的朋友,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大蹄,我在怀朔等你们,你们不来,我就寻你们!”
二人最后凝重道别时,阵阵啸喊和马队奔腾的动静传来。
“让道!让道——”
“府兵出城,让道——”
“速速让出城门——”
其中一名武官不停马,用汉话、鲜卑话轮番向百姓宣告:“北郊有柔然散虏出没,屠村抢掠,杀害旅人!州军现去围剿,所有百姓暂缓出城……北郊有柔然散虏出没……杀害旅人……所有百姓暂缓出城……”
至少三百余骁骑与轴驰粮车从尉景、高娄眼前过去,肃杀气势把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