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杏花村一眼,一鞭挥下。老实的骡子加快脚步,发出得得得的响声。
放眼眺望热风中雾茫茫的关中平原。
三三两两的,一路不断有军人汇入京鄜大道,跨过杨柳依依的灞水。如同千川万流,涓涓汇入皇国气运。
灞上。龙武、龙骧、飞仙、火锐、广锐、飞骑、突骑、射鹰、控弦三万余步骑都会在这集合,由都虞侯赵服率领,作为先头部队,向河中绛州开拔。
东征啦!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争的不再是跟着皇帝苟延残喘的机会,而是外出杀人,痛饮汴狗血。
让朱贼也知道,雍州男子不是可以践踏的鸡犬牛羊。
……
“怎样?好不好看。”常山侯转了个圈,眉飞色舞的问道。
“好看。”楚艺坐在一边,点头道。
“这个呢?”常山侯换上红领袍。
“也好看。”
“感觉还是粟特胡服利落些。”
“看君喜欢。”楚艺心无旁骛的画着一副画。
“夫人未免太敷衍!”王从训忍不住埋怨。
楚艺绷不住了,道:“君军人也,比我辈妇流还爱美。再说出征戎服,穿什么不是穿?有那么纠结吗。当初鼓噪作乱欲略大明宫时,如何不见君这般在意容貌?”
王从训顿时涨红了脸,转过身去,甩手道:“君子不念旧恶。”
“就穿这个吧。”楚艺放下画笔,拿起青领袍,把王从训转了过来,柔声道:“可还记得圣人带你来长安殿娶妻?那天你我初次相见,你穿的就是这一身。”
王从训听了,嘴角一歪,笑眯眯的:“昔被圣人选中要嫁给我时,我察言观色,你连连去扯淑妃的袖子,嘟着嘴巴,颇有些不情愿。今日之事,如何?”
楚艺翻了个白眼。
王从训哈哈大笑,紧紧搂着娇妻,道:“该铭记刘相的。当日趁岐人犯阙作乱,若非他来收服我辈,为夫随波逐流,大概早就没了。还有陛下,刘相把我送到他身边,若他害怕之下婉拒或者过几天找理由把我撵了…没有他的坦然,没有他的托付,没有那杯蜜水,哪有今日的常山侯。我想,我和他之间,大概就是樊哙和刘邦吧。”
楚艺惊喜的看了丈夫一眼。
不错嘛。
李愚、陈抟这些宾客,总算老娘没白养你们。
“刘相抱病两年有余,虽仍在相位,其实已久不视事,恐怕大限将至乐,不准备择日上门探望一番么。”楚艺捏了捏他的脸,问道。
王从训摇了摇头:“为臣既难,为君不易。节度使最怕衙兵朋党胶固,皇帝当然也怕大臣其乐融融。我本来就做了德王傅,若再和刘相家族打上交道,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虽然不会说什么,还会夸我知恩图报,但心里难免有疙瘩。夫人没发现吗?以前陛下动辄把我叫进宫同床共枕,恨不得一天召见十次百次,出征在外也必是和我抵足而眠。但现在,已大大不如从前那样亲近我,最宠爱的人也变成了扎猪,可能就是我做错了什么吧,得修炼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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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听到这个正式严谨而恭敬分明的称谓,楚艺似乎打了一个寒噤。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感觉怪怪的。
“算了,不提这个。小王摆了摆手,洒脱道:“我只需要知道陛下不是刻薄寡恩之主,他连西门重遂、杨复恭都能放过,还会对功臣怎么样吗?做好该做的,谨守臣节职分。”
“理应如此,行正道则无人能敌。”闻言,楚艺捉住他的脸,奖励了一口湿吻。
慢慢松开怀抱,小王把一旁睡得正香的儿子端到手里看了又看,复又放下,撑着大腿起身道:“我该走了。”
“刀剑无眼,切切小心……”楚艺拉住他的手,低声道:“打不过,就跑。”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收了节度使的财货就得卖命,这是我在天威军当贼胚时就引以为神谕的道理。死则死矣,多大点事?我不是怕死的人,就怕死得不值。而今已是侯爵,更没有退缩的余地。唯独放不下的,就是你们母子。”王从训摩挲着楚艺的脸蛋,竟有些锥心之痛。
“你不是贼胚,我看得透彻。”
“唉!”
王从训长叹一声,扳开楚艺的十指,踉跄而去。
小王比圣人要大几岁,年三十二,按说正当年富力强来着,结果披甲骑马没簸出几里,额头和两鬓就虚汗直冒。
这是被楚艺掏空了?
“为色所伤,竟然如此憔悴。”拿袖子抹了把脸,王从训这样嘀咕着,早知道就该娶个丑妻。
对了,仅仅一个楚艺,自己就折戟沉沙,有些体倦乏力,不知十几个妃嫔齐上阵,终日被莺莺燕燕在眼前晃悠的陛下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还受得起铁甲么?
以后得让李愚他们定期代写表文反复规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