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以后,余孽犹据而御夷之师既不可去,于是内外皆宿重兵。
诸镇大略分四种。逆藩赵、魏、燕、沧、定、齐,财富武力独步天下,情况不对就联兵数十万抱团取暖,讨价还价。故于汴、潞、徐、滑各要害,各备步骑数万。三是以岐、邠为首的缘边,主要任务是对付吐蕃,不时参与征讨叛逆、悍帅。再就是两浙、淮南这些财源型,军事管控非常严。
总体上,割据仅限河朔。唐在安史后就名存实亡了那是屁话。即使桀骜的河朔六镇,也被搞了个半死不活,到昭义刘氏为求父死子继而诉诸于武力兵败被灭族为止,央地斗争基本结束,诸道不再直接挑战权威。
打破该国情的是巢乱。唐弘夫、程宗楚两节度阵亡,朔方、泾原主力损失过半。汉中射生士绝迹。黄头、突将、神机等蜀地精锐覆没。向心力最强的京西北八镇和三川遭到重创,庞勋余党朱玫、外地人李茂贞、蔡贼鹿晏弘等形形色色的新人上位。加上神策军行营湮灭,由是难制秦川。诸侯见中央式微,野心滋长开始相互侵噬,更无力约束。
各镇均衡态势无法继续维持,以藩驭藩失灵。好在,到乾宁这会,一超多强的格局演变进程得到打断,局面相当改观。现在圣人思考的问题是如何处理荆南、金商、山东!
大方针他清楚,但世道丧乱空前绝后。
文人想当节度使。中和年客居鄂州的路审中闻刺史暴死,募兵数千入城,自称留后。豪强林立——绵竹富人何义阳、安仁费等各练军自保,或万人或千人。盗贼穷命横行,多有趁乱取富贵之心;军人更不用说。他需要的解决是如何实现这三个地区在治下的最基本稳定——即,不出现较大规模的造反。
在此指导下,金商三州男女全数分迁关中关西各郡。余者豪强官绅则被徙到昭、乾、景及汉茂、阳、长诸陵。司隶校尉韩仪、京兆尹孙惟晟在督办。再过俩月,金商就是白地。
这個做法能复制到荆、襄吗。很显然,不能。前者是建立在来自群众的土著兵被干掉的基础上。荆南在舒震等人率部奔汴后,仍有水陆兵三万余人,多是本地人。在军营是武夫,在家各有亲朋乡邻。政策不利,军、民合流作乱的可能性很大。换句话说,你得先搞定本地武夫。如之奈何?
吸纳……额,圣人已过了饥不择食的阶段。没跟他同生共死过、没建立信任和感情改编的藩兵在禁军体系里占了大头,某时某日会发生什么,无法预料。
遣散?永泰元年,元结过荆州:“忽见旧部曲,尚言军中好,犹望有所属。与之一杯酒,喻使烧戎服。”老大!怎么是你啊?呜呜呜,俺们被遣散了,带我们走吧;还把保留的军服穿在身上回忆峥嵘。元结让他们把军装烧了,安心过日子。
关中则是:“亡卒相聚为盗。”
洪经纶巡视河北,闻魏博拥兵七万,逼着田悦裁了四万。洪走后,军士去而复还,悦乃尽出家财以给之,各令还军,自此魏博怨朝廷。
足见这些出于种种原因退伍的武士仍对当兵具有高度热爱。国家只得:“仍委守令,赍诏一一招携。愿归田农,恤生业;如请入军伍,亦听食粮。”不想退伍就算了,回单位报道。
遣散…
我大唐自有国情在此,算了吧。
针对荆南,认真斟酌了一下,李某暂时的计划是:愿退伍的,打发一笔钱。剩下的分散到各州。其次,军力在现在的规模上不能再增长。最后抽调几千兵驻防夔门、江陵。这不仅是警惕荆州兵,也有宣耀威权的用意。这么大的地盘,户口殷实,蛮子又多,还有马殷、雷满、吴讨为邻。不秀秀肌肉,容易被老百姓和各方轻慢。余事就让大舅哥去头疼吧。
区划调整及人事任命已定。析渝、夔、涪、施、忠、万六州为重庆道,前耀武军使李嗣周、京兆少尹宇文麒搭档。这种地方,战争不定时爆发,将来还要参与征讨朱温,权力必须下放。
以重庆道合房陵、秭归、夷陵、江陵、武陵、醴陵为荆州行营,以赵匡凝为招讨使。
重庆道被纳入行营,置于赵匡凝的统调监视下,算是给李嗣周上的保险绳,也是对大舅哥的补偿。主动从山东移镇荆南,地盘放弃了,管辖范围缩小,名头也变了,权力再低了,不利于买马骨。大舅哥可以不在乎,但妹夫得懂事。叫你一声陛下,你还真在他面前摆天子架势啊?
人家自有帮派,你怎么做的,麾下将士、百官、宾客、宗族都会有看法。
对于大舅哥,圣人很感激。这年头,即便是忠臣,不意味着就要放弃既得利益。妹妹嫁给了皇帝,也不代表就该献上唐、邓、隋、襄、复、郢、房七州。也就赵匡凝了,换赵匡明,换赵家其他人,一定给你吗?难。
至于山东。
很麻烦,以大舅哥为首的蔡军集团实控七州,北与朱温在汝、许接壤。向东与淮西、淮南、鄂州接壤。位置关键,强敌环伺,暂时无法撤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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