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也给他排满了——谒昭陵、见民、校猎、讲武、祠五畴、侍卫亲军大酺。
你别说,除了李某一个人痛苦,其实还真挺有意思。看着国势日益振作,往年笼罩长安的绝望、消沉阴影渐渐褪去,生机一天比一天浓郁。大伙有了信心,干活积极了。反正前两年的元旦君臣聚个餐就算完了,这次这些活动有司提都不提。
不知不觉,走到这一步了。
而手下那帮人,业已不是吴下阿蒙。像常山侯、云中子、五原子、赵服,无不是紫电青霜。如小王这种太想进步的,甚至还聘了李愚、韦庄、张品、陈抟几名士人作为幕宾。再若没藏乞祺、扎猪、康令忠、窦彪、符存审,发迹后,家乡又有亲戚来投奔。符某还把老婆孩子接来了长安,看样子也是决定在这边扎根了。其子符彦超被招入宫,为德王伴读。
暮气被新人扫除,这将是一群锐意持续奋发的时代新秀。
******
金霞给汴梁晕上了层层七彩。俯瞰而下,车水马龙的街市软红香土。
“犴!”兴教楼上传来几声撕人心魄的刺耳鹰唳。
鹰击长空。
在空中遨游几个来回,忽地扑动双翅,箭也似地斜窜兴教楼。及近,许是察觉到气场不对,苍鹰收住速度,轻轻落在她肩上,一动不动。欲笺心事,独凭斜阑。栏杆后,天后负手而立。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天后黯然,郁郁寡欢。
生闷气的朱温不敢对妻子发火,选择冷暴力。年前匆匆亲征山东,没回汴梁过年。大臣去表劝说,不应,说军事吃紧,脱不开身。于是今天举行的大梁开国以来的万众瞩目的第一场元旦大典,天后也就以“懿厥哲妇,为枭为鸱。”为由,不出席。
群臣反应强烈。
二圣二圣,首次大朝竟然一圣都无,这让任何有识之士都无法容忍。故数十官僚一度聚到宫门外请愿。以为只要跪倒嚎哭一场,天后自然心软认怂。但这次,顾全大局的天后却无动于衷,连派五班专使奉迎都无果,只得灰溜溜取消大朝。
帝后龃龉的“流言”不胫而走。
他俩的感情本来就不深,只是朱温单方面的迷恋。
天后的心,早死了。对于朱温,更多的还是嫁鸡就随鸡。以朱圣对她的痴痴,整整十年天后就给他生了一个朱友贞,还不足见端倪么。
或许,朱温、张惠这十年风雨同林,就此荡然矣。朱温的冷暴力只是一方面——她已通过虞城君等人确认博王妃被朱温凌辱的蜚语属实。
而且还顺手查到——敬翔之妻刘氏亦被玷污…
刘氏本蓝田令之女,尚让率军路过,被勾了魂,原地娶为正妻。巢亡后,尚让降于时溥。不意时溥也被迷住,乃杀尚让夺之。去年朱温破徐,得刘于兵间。可能是在刘氏身上看到了天后的过去,朱温不忍下手,将其送给敬翔。但朱温很快就悔得肠穿肚烂,因为玉生烟的美丽传说他也抵挡不住。
不过刘氏和王语不同——她是心甘情愿,觉得服侍大梁天子很与有荣焉。虽然是个天生骚货,但朱温连这种女人都骑,令天后情何以堪…加上王语一事,就一如烧红的长剑捅进了冷冻的牛油。
天后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嫁给了如此一个禽夫贼父。
道德呢。
勒腰带就那么难?
征服别人的妻女就那么过瘾么。
若哪日你兵败,我与朱令雅被李逆这样淫虐,你在地狱中又该发出何等悲愤的怒吼。
天后有太多太多想不明白。但转念一想,不明白就对了。夏虫不可语冰。人,怎么和畜生讲伦理。嘴上全是仁义礼智信,肚里装的全是男盗女娼,就这种货色,凭什么让她张开腿?“我武夫也”不是任性的理由。权力不是恣意的关牒。而放眼望去,此类妖鬼过江之鲫,世道如何不堕落。你朱温凭什么夸夸其谈治乱兴邦?
诸多丑陋苍白的记忆浮现,多虑无计可除。站在兴教楼上,已然无力自我麻醉的天后几次涌起一跃而下的欲望。可她一死,谁能复制那头披着人皮的恶狼。那时不知会有多少家臣被随意杀戮,又不知几多将校死于猜忌。
“天不亡人,而人自取。”天后心如死灰。
“天后!”宣徽使蒋玄晖抱着一摞奏书沿着楼梯小跑上来。
开封尹张廷范、御史萧蘧跟在后面,神色惶急。
天后微回头看了眼,瞥见萧蘧,眸中厌恶难掩。南兰陵齐梁房出身,南朝皇室后裔,为朱三这等人效力…萧蘧,你的脸呢。萧道成、萧衍、萧统、萧复、萧遘黄泉闻知,可会感到蒙羞?
“拜见天后。”张廷范、萧蘧低眉垂手,行礼。
“何事?”
听到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嗓音,张廷暗自皱眉。伴君如伴虎,二圣何时也这般喜怒无常了,难道葵潮…正流…?臣该死,臣有罪,在心里自骂了几句,张廷范呈上奏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