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敌,挺起腰板,眼睛盯着身前地板:“天后请问。”
“卫晋操守无堪,罔伦嬖媳,耻笑千年。”天后也没和他绕弯子:“汴梁为什么会流传你和博王妃有染的骚议。开封府屡捕不止,难道这是空穴来风吗?”
“这…”
“说实话!”见朱温迟疑,天后厉声逼问。
“七月我返宋省亲,你私召王语何为?”
“寻访女冠,为爷娘祈福。”朱温不假思索道,幸好早有准备。
“当天起居官是谁,为什么值志上没有交谈内容和时长,只语焉不详的写了一句——上召外命妇王氏,语及家事。”
眼珠一转,朱温无奈地说道:“相隔日久,确实记不清了。当天起居官是谁,起居注写得合不合程式,是否违制,宜询中书。”
天后侧过脸打量着他,少少,道:“卢曾在陈留郊游,遇盗,伤重不治。保管起居注的弘文馆三层又因漏水,于九月秋雨被浸坏图书。”
“哦?”朱温讶然,不满道:“时下马贼已来,大臣遇盗,李逆所为无疑。天后有所不知,此贼卑鄙残忍。犯罪军人剁掉脚趾,剃发去须刺青编为一都,号恶人军。其下复分左厢大恶人、右厢小杂种,各设管教使。日给二饼。逢战加餐,以全家为质,驱之无异猪与狗。这等杀材,什么事干不出来?不要被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慈眉善目给骗了。天后却疑我…”
“至于弘文馆储存渎职,罢其主官就是。”
说着说着,声音还有些委屈。
“你还敢骗我。”
“所言但有一句假话,就教我不得好死。”朱温举起手掌赌咒为誓,毫不退让的与她对视。
天后默然。
大恶人、小杂种…李郎还挺会造词。
闻着那股迷人而熟悉的味道,一柱擎天的朱温猴急不已,等了良久不见天后再说话,左手一揽将天后搂在怀里,右手随之不受控制地摸到心口…又嫩了…好想咬一口啊:“时候也不早了——”
天后推开他:“胜兵数十万,不能除扎猪群丑。为君不能全百姓衣食。为夫,不能遮蔽风雨。朝廷草创,武人傲慢。政乱事昏,女主在位,而不正纲法。未见如此社稷而久者。中原空旷,无城无险。四方诸侯,人皆仇雠。他日因兹变扰,车驾颠沛。未审乘舆播越,自此何之?”
不能让百姓免遭荼毒,不能让她免受叛军城下凌辱,算什么男人,皇帝。那日费仲康之辈的一番精准摧残,让天后枯萎的心里有些东西被搅碎了,很难再独自舔舐伤口,重新拼接。
“天后…”朱温愕然,热血冲上大脑,脸憋成猪肝紫。既倍感羞愧,亦惭懑,但天后这番话,也太刺耳了…试问除了他,哪个男人承受得了。换成李逆,已手刃妻子了吧。
“圣人自爱。”生分的关心了一句,拿过道袍披在身上,天后飘然而去。
朱温的表情第二度产生变化。
夫为妻纲,妻面训夫。
此与武曌何异?
烦恼苦闷无人可诉,河中受挫却要在人前强颜欢笑,再想到妻子那张冷冰冰的死人脸,以及天后有时候在公开场合一闪而过的——因为在众目昭彰之下被一个满嘴黄牙口臭熏死人的丈夫嘘寒问暖而闪躲的细微动作,人到中年的朱温喉咙有点甜,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椒房殿:“士之耽兮,犹可说也。我之耽兮,不可说也…”
在天后心里,他到底算什么,一个冤种?
这回,朱某人的精神是真的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