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李隆基不论是声望、手段、野心,各个方面都远比李琮还要具有威胁。
但今天是年节,宗室都可以前来探望太皇,薛白也没有理由阻拦。
他们抵达时,包括李亨、李俶父子在内的诸王都已经到了。
还有现如今担任宗正卿的李祗也在。
当薛白随着李琮进殿,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在薛白身。
而薛白的目光,则不动声色地看向了李隆基,意外地发现,李隆基退位以后,非但没有变得苍老憔悴,反而精神气色都更好了些,面色也更加红润了。
随着一阵朗笑,李隆基对于薛白表露出了喜爱之情,芥蒂全消,仿佛回到了天宝年间薛白献骨牌、诗词、戏曲的那些日子。
他盛赞了薛白对大唐的功绩,甚至说出,他之所以让位给李琮,就是为了让薛白以太子的身份监国。
“当时朕忧所积,而承宗庙者必在贤良,李倩之身份禀性,朕早已知晓,其德、其孝、其才、其功,故朕命克宣王略,中兴鸿业,他也未让朕失望啊。”
这番话,知道当时详情的人听了本该惊掉下巴,可在场的李亨、李俶都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而李隆基更是毫不害臊,依旧侃侃而谈,完全是一副与薛白祖孙情深的样子。
就好像早在天宝年间,他就知道了薛白的身份,一步步地保护,为薛白铺路,亲手促成了如今的局面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
这也就相当于薛白的所有功绩都有他的一份,把他原本丧失的威望挽回些许。
人都是健忘的,必然会有一部分世人早已忘了李隆基的怠政、奢靡,忘了他纵容安禄山给苍生带来的灾难,总会有人相信李隆基这些揽功的话也必然会有一部分人会因为这些话而感受到他的无耻,但他不在乎。
而他这么说,薛白并不能反驳,否则就相当于反驳自己监国的正统。
一次,李隆基在宣政殿的石阶之没能当着百官完成这样的表态,这次借着过年,他还是做到了。
虽然晚了半年,虽然他人生中最缺的就是时间。
这般一来,气氛就显得十分和睦,有一种大唐天家父子兄弟齐心、排除万难的团结友爱之感。
今日虽未设宴,可李隆基兴致很高,借着和睦的气氛,非要留众人用午膳,并赐了酒。可以想见,为了今日能多提升一点影响力,他暗地里一定谋划了许久。
薛白没有当面扫了李隆基的兴,还是让尚膳坊端了些简单的酒菜来,无非是些胡饼、点心,酒也不再是以前的美酒,颇为普通。
他反正是不喝的,每次旁人说了贺词,他只是象征性地端起杯,放在嘴边假装抿一口。
直到高力士提着酒壶过来给薛白斟酒,才发现他碗里的酒是一点都没动。
高力士也没戳破,低声道:“殿下随意,老奴可否与殿下说几句?”
“高将军请讲。”
“太皇今日有些夸口的话,殿下莫往心里去,他好颜面。到了这岁数,不想让臣民以为他糊涂了,如此而已,绝非有旁的心思。”
薛白遂也小声问道:“旁的心思?是什么?”
“殿下知道老奴的意思。”高力士坦率道:“太皇这把年岁了,难道还想与殿下争权夺势不成?唯一的心愿无非是安享晚年。”
薛白道:“太皇也许更瞩意豫王。”
高力士瞥了一眼对面案几的李俶,摇了摇头,道:“事到如今,殿下比豫王更合适。”
他似乎知道薛白心中的忌惮,说完,又补了几句。
“殿下还有疑虑莫非是认为太皇还怀疑你的身份吗?此事,老奴与殿下早就知晓,也已在太皇面前为殿下作证。同样是亲孙子,太皇又岂会弃贤而选愚?既然是亲孙子,又有什么槛是过不去的呢?”
显然,李唐皇室已经普遍转换了观念,迫切地想与薛白重归于好,李琮如此,李隆基也如此。
想到这里,薛白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哪怕知道他是冒充的李倩,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李唐皇室比他更不愿意承认他是假的。
他已掌了实权,不论是真是假,都必然会篡位。而一旦撕破脸,他虽必然不得天下臣民之心,夺位之路会艰难很多,但也可能不管不顾做出很多不可控之事,比如杀光宗室。
那么,承认他的身份,营造和睦气氛,既可安抚住他,也可以让宗室重新收获声望,慢慢掌握实权。
至于往后皇位万一归了薛白?时间毕竟还早,而薛白还没有子嗣。相比于撕破脸,这个风险反而会小一些。
既然如此,郭锁是否有可能是宗室安排的?
在蓝天驿遇到郭锁之后,薛白首先怀疑是杜妗的手笔,但他问过她并且查过,她确实没有暗中做过这种布置。
之后,薛白还怀疑是严庄安排,可很快又排除了这个可能。
这是他近来没想通的一桩事之一,此时却有了一个新的设想。
薛白遂向李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