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仙风道骨的中年道士也走到了石台,站在那默默看着他。
薛白一套动作收尾,见了这道人,当即行礼道:“可是启玄真人当面?”
“你便是那名噪长安的薛白了?”
“晚辈正是。”
“贫道看你能打出这般拳法,当有慧根,可愿随贫道修行?”
“晚辈俗事未了,凡心太重,还是更喜欢在红尘中打滚,可惜辜负道长一番美意了。”
薛白很礼貌地拒绝了,忽然想到,倘若真成了启玄真人的徒弟,那与李腾空可就是师兄妹了。
于是,近来常听到的一个词莫名跃入脑海。
——道侣。
他连忙挥散这念头,暗自警惕自己近来越来越经不住小姑娘的考验了。
“凡心是太重,还算有自知之明。”
启玄子王冰深深看了薛白一眼,摇了摇头,叹道:“你要为何人看病?且带贫道去看看罢了。”
“多谢真人。”
看诊时,薛白一直观察着王冰的神色,见他没有显出为难或凝重之色,暗暗松一口气。
却见王冰招过李腾空,带着些考较意味询问了几句。
“心府血气不足,得长年调理,腾空子的方子颇对症,略作调整即可,丹参舒心丸与黄芪补血汤先每日吃着,这阵子老夫再教你们一套吐纳养气的功夫,增心肺气血运行,如此调理几年再看……”
山中清净,其后几日都过得舒坦惬意。
薛白每日清晨陪着颜嫣跟着王冰学吐纳养气之法,练体养生;之后与王冰、玉真公主品茶谈天;下午先忙一会学业,再与李季兰、李腾空讨论文学戏剧;有时会聊到入夜,有时则一起喝杯小酒,玩玩行酒令。
在当世能这般活,大概也算是神仙日子了。
薛白却知,玉真公主邀自己入山必不会这般简单。
果然,到了六月末,她便发出了邀请。
“中元节祭祖,要拜祭老君,圣人也许会来,醮法需提前准备,贫道明日便去宗圣宫,薛郎可一道去?”
薛白早有准备,且已猜到了谁想要见自己。
玉真公主是圣人的妹妹,若与子侄一辈来往,肯定不会与李十八娘这种年轻的玩到一起,自是李大郎、李二郎、李四娘这样的年岁的与她交情更好些。
大郎毁了容,二郎已死,四娘被幽禁,正是最惨的几个。
想必玉真公主能这般坦然相邀,因只是冲着交情,而非利益。
薛白遂也不点破,从容应道:“自当随无上真人前往。”
宗圣宫比玉华观更加恢宏,占地一百余亩。
沿着石阶缓缓而上,偌大的山门前竟有北衙禁军在巡卫,在道家的清静氛围中添了皇家的威严之感,想必中元节圣人真会来。
倒也不耽误国事,反正不来终南山也是在骊山。
穿过一道山门又见一道山门,分别是玉清门、上清门,第三道山门上则书着“仙都”二字。这道宫规模,不逊于一整座城。
道士们飘然穿梭于其间,确有仙都之感。
继续往前走,一株银杏树植于庭中,也不知有多少年了,枝繁叶茂,苍老而挺拔,周围甚至有甲士看守。
“此为太上玄元老君亲手所植。已有一千四百余年的树龄。”
玉真公主难得介绍了一句。
她停下脚步,道:“贫道还有事先往正殿。季兰子,你领薛白与腾空子到紫云观客院稍坐。”
“是,真人。”
李季兰便引着薛白往西边的宫观走去。
绕过一重山峦,前方渐渐偏僻。
看得出来,山峦后乃是隐居的道人的住所了。
终于,一座宫观出现在小径尽头,李季兰抬头一看,念道:“紫云观,是这里了。”
一名很苍老的女道长迎了出来,安排两个女冠在堂上歇息。
待看向薛白,她却是道:“何处跑来个小郎子?长得这般俊,定要影响此间小坤道们修行,且到偏院去待着吧。”
李腾空、李季兰只觉好笑,眼看薛白被赶到偏院。
偏院破旧,地上杂草丛生,檐上挂着蛛网,似久无人打理了。
薛白回身关上院门,继续往里走,院中有个小殿,供奉的是个地官神仙。
两个道士正站在那,一个是中年女冠,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仪态都显得有些萧索,给人一种老树枯枝之感。
他们的气质不够从容,显得很紧张。
“你……”
中年女冠似乎忘了怎么与生人说话,开口之后停顿了一会儿整理情绪,才显得自然了一些。
“贫道,道号顺宁……我乃圣人第四女唐昌公主。”
时间紧迫,她终究是没心思拐弯抹角,直接报了身份。
薛白并不惊讶,道:“见过公主。”
他知道这是李琮的安排,李琮迫不及待地想让他能确定身世,以成为皇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