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只见郑虔正负手站在不远处。
“老师。”
郑虔正以忧虑的目光眺望着皇城内的屋檐,闻言回过头来,见是薛白,颔首道:“既遇到了,一块饮杯茶吧。”
国子监静谧无人,两人回到太学馆坐下。
“今科春闱,卧虎藏龙啊。嵩山书院有个举子名为刘长卿,字文房,五言写得极好,向老夫投行卷,还以你的诗用典‘惆怅王孙草,青青又一年’。”
郑虔一边摆弄着茶具,一边随口说着。
“还有一位皇甫冉,字茂政。聪颖好学,十岁能文,乃张曲江公的学生。进京路上耽误了,否则老夫当为你引见,不急,春闱后也就见到了。”
薛白默默听着,心知大唐真是不缺人才,这些都是能结为朋党的最好人选。
但前提是自己的实力得够,否则往后也只能给这些人当个幕客、以求受他们庇保了。
郑虔微微叹息,问道:“子美、次山、文房、茂政,皆状元之材,你认为能中榜几人?”
“学生不了解科举,正想向老师请教。”
“开考之前,名次就已经定得差不多了。”郑虔道:“今科主考官乃礼部侍郎李岩,此人还算公允。”
这样的科举非常不公平。
大唐科考不糊名,主考官若想点谁中榜,大可以直接找到他的卷子。
可相对而言,它也没有听起来那么不公平,举子们在开考前投行卷,才学、名望如何,世人与考官心里早有一个大概,据此先列出名次。
换言之,大唐科举要考的并不仅是考场上的几个题目,而是整个应试前后举子所能展现出来的一切,出身贫寒、死读书、清高之人不会有出路,举子们得出身高贵、交游广阔、声名远播、才学服众、长袖善舞。
“李侍郎拟的名单上,这些才子都是在榜的?”薛白问道。
他有些讶然,因为他隐约记得杜甫没有考中过进士。
“才望有目共睹,今科考官们若敢不取这些有才之士,是要被万世唾骂的。”郑虔道:“此事,李少保已打过招呼了。”
薛白才想到,这场春闱比原本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李适之还在,虽罢了相没有实职,但太子少保对朝堂的影响还在。
“敢问老师,李少保如今还有这般威信吗?”
“杜子美诗曰‘左相日兴费万钱’,李少保性情疏阔,本就不宜为相。但你可知,圣人为何要让他拜相?”
“请老师赐教。”
郑虔道:“经武周一朝,宗亲惨遭迫害,甚至于河东世族也敢轻视天家,为此,圣人必须优渥宗亲,宗亲有才干,大唐方能安稳啊……”
薛白原本不了解这方面的时政,仔细一想方明白过来。
他听卢丰娘说过,五姓子弟打心里就不愿娶李家的公主,既是因为公主往往品行恶劣,也是因心里根本看不上李氏。为此,唐高宗禁止五姓七家互相通婚,以免他们互相联姻势力更大……这是妇人之见,不知真伪,但大唐开国至今,李氏对河东郡望的影响力应该还是不够的。
这一点,从李治、武则天频繁去往洛阳或可一窥端倪。
到了李隆基,似乎觉得李家一百余年天子已经足够安稳了,不仅十年不出长安,还把子孙全都困在十王宅、百孙院当中。
那么,李适之对大唐的作用,从一开始就不在于掌权执政,而在于要以他的文气声望,增强宗室的影响力。
让一个在文坛极具影响的宗亲保证朝廷举士的公允、提高宗室的威信,这是李隆基为维护社稷该做的最基本的事。
郑虔点明了这个道理之后,缓缓道:“故而,李少保既出面了,天宝六载的科举当有个能服众的结果。”
薛白配合着笑了笑。
有一瞬间,他也想过,倘若是因自己的缘故、使李林甫没来得及除掉李适之,进而让杜甫今科高中。那还真是让他这只蝴蝶扇动了大唐的偌大变化。
然而,他沉吟着,却是问道:“今日学生听到,有许多乡贡想要以诗文谏圣人……”
“此事莫提。”郑虔摆了摆手,“哥奴当朝十余载,愤怨者次次皆有,然而于事无补,只会坏了前程,安抚住便是。”
“听说圣人这次不会亲试,是否哥奴……”
郑虔摆了摆手,示意薛白不必多言。
他眼中显出忧虑之色,口中却是道:“此事不过传言,圣人并未下召取消殿试,你莫非议。”
“是。”
郑虔不易察觉地微微一叹,道:“说正事,今科春闱,你该多学多看。老夫正好教你一些考场上的规矩……”
考场内的事已与薛白无关,他得了郑虔的指点,便回了长寿坊家中潜心读书练字。
傍晚,青岚与薛家三个女儿才从颜宅回来。
眼看薛白原来在家,青岚颇为懊恼没有早些回来陪他,之后便说起在颜宅学习时的趣事。
“颜三娘琴棋书画都学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