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宵禁中叩开了客馆的门,杨钊大摇大摆进了堂,打了个哈欠,挥手笑道:“去吧。”
薛白笑了笑,往楼上客房。
敲门而进,便见杜五郎害怕得脸色煞白。
薛白先问道:“你们打听到杜二娘消息了吗?”
“没有。”青岚道:“市井有说太子再次和离的,却无人知二娘去了何处。”
“那走吧,杨钊就在外面等着。”
“真的要去见右相?”杜五郎低声道:“与这些奸人同流合污,我好不甘啊。”
薛白道:“太子倒不是奸人,但他也救不了杜家。”
青岚道:“我今日还打听了几个消息,除了杜家全被押入大狱,与柳郎婿有交结的官员,被下狱了许多。”
杜五郎打了個嗝,应道:“那,那我便去相府慷慨陈词一番,平息大案?”
薛白拍了拍他,道:“慷慨陈词倒无所谓。你是杜家的儿子,你去了,代表的是杜家的态度,右相见了你,才有可能放过杜家,明白吗?”
“嗯,明白。”
“走吧。”
三人出了客房,却见杨钊拼了两张大桌躺着,盖着那皮毛大氅,竟是睡着了。
“国舅?”
“我睡着了?”杨钊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想了想,大笑道:“可见我真是信任你们啊,哈哈哈。”
此时天色未亮,杨钊有缉贼文书,于宵禁中通行无阻,带着他们走在夜色中的长安街巷,往右相府而去。
他颇为健谈,路上不住地寻薛白说话。
“你是如何让王怜怜为你引见?她看你的目光却与看我不同。”
“送了她几句诗。”
“诗?”杨钊挑眉道:“你竟还会作诗?”
薛白略略沉吟,道:“我昏迷之后许多事已不记得了,偶尔能回想起些诗句,却忘了是何人所作。”
杨钊根本不耐烦听他说这些废话,热情揽住他的肩,道:“你既会作诗,改日到教坊宜春院投诗,带哥哥见见那名满天下的许合子,可好?”
薛白还在十分专注地解释作诗一事,闻言微有些愕然,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复杂之色一闪而过,最后道:“国舅还真是……妙人。”
“我虽妙,远不如许合子之妙也。”杨钊哈哈大笑,咽了口水之后又不忿起来,道:“哥哥到长安近年,却始终不得一见,引为大憾事!”
薛白许诺道:“也好,今日若能从右相府活着出来,可找首诗往宜春院去投,见识那绝世名妓。”
杨钊大喜,待薛白态度又有了不同,附耳道:“你我一见如故,情同兄弟,哥哥再送你一桩前途。”
“哦?”
“右相有二十五子、二十五女,难免为女儿们的亲事忧愁,遂在厅事壁间开一扇小窗,以绛纱幔之,每有人来谒见,相府千金则于窗后观察自选,京中称之为‘选婿窗’。哥哥虽也风流倜傥,可惜年岁大了不入她们的眼,攀不动这青云梯,你却可卖些力气。”
“多谢国舅指点。”薛白确实认真思忖了一会,道:“我风采远逊于国舅,更是没指望了。”
“唤哥哥便是,何必见外?”
“……”
杜五郎跟在后面听了,心想万一让李林甫女儿看上,与奸臣之女成亲,坏了京兆杜家的名声,真是要被阿爷打死,不由心生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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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右相府时,五更的晨鼓还未响起。
李林甫自知结怨过多,对刺客极为防范,凡出门必有百余护卫,此时他府邸前已有左、右骁卫正在列队,准静街。
杨钊拿出令符才得通行,上前与门房低语了几句,门房则是关上侧门才去通传。
过了许久,相府的管事苍璧过来,沉着脸向杨钊道:“杨参军拿住贼人,不押往牢狱,却押到相府,岂不糊涂?”
“大总管有所不知,他们想要投靠右相,故而如此。”
“你本该严刑拷打,拿证据来呈,却被一个罪人三言两语哄住,不经事!”
杨钊被他责备,心情大坏,却不可能此时灰溜溜再将人押下去,赔笑道:“此事干系极大,大总管只需通传一句,他们有关键证词需当面禀明右相。”
“等着。”
苍璧冷冷斜睨了薛白等人一眼,嘱咐护卫看紧贼子,转身自去通报右相。
杨钊盯着他的身影,心中大恨,暗道大丈夫竟还不如相府一条狗,誓要比李林甫更有权势!
杜五郎见此情形,不由庆幸薛白找了杨钊作保,否则怕被这相府老管事以眼神活活剜了。
这次则没过多久,苍壁匆匆赶回来,招了招手。
“右相马上动身去皇城,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
“多谢大总管。”
一众护卫执刀上前,押着众人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