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深回到勃艮里,屋里没人,想来陆雯英应该是后来又去了黄玫瑰歌舞厅。
他躺在床上又回想了一遍今天的事情。
如今所有的情况都已明了,她和王园去了张公馆,把自己的手枪给了张得清,并通过他向76号告密。
这种推测应该是合理的。李世群是清帮人物,帮里比他高两辈的大佬出面,自然比陆王两人直接去76号要强——那样他们都未必能见到李世群。
而且张得清应该也不是马上就去找了李世群,而是等了两三天,到8月14日,甚至15日才告的密。
回档前的8月15日这天,王园没有跟着陆雯英去歌舞厅,说不定就是配合特务们抓捕自己,只是没想到自己跟着陆直接出来,打了他和特务们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才跟着自己,等到电影散场的时候才动手抓捕。
他刚躺到床上不久,陆雯英就回来了,照例又是先洗澡。
昨夜一夜未睡,如今也有点困了。等陆雯英爬上床,韦深早已沉沉睡去。
8月13日一早,韦深起了个早,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
他考虑到今天要跟踪陈茗初,换了一件新款的中式对襟短衫,带一顶学生帽。造型和鸭舌帽相同,但帽围较坚实,用厚胶片做帽舌。
他又伪装打扮一番,给自己戴上一副平光眼镜,还用一副棉布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这下应该不会暴露了,对上了陈茗初他也认不出我来。他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满意地点头。
溜出门,在街上转悠了一圈,韦深买了几张报纸,才叫了辆黄包车来到陈茗初居住的巨籁达路。
找了個早饭摊,点了碗混沌,坐下慢慢吃。
等到8点半,陈茗初也没出来。
他也不能一直待在早饭摊。看眼179号的公寓房,韦深走到马路斜对面的一家旅馆,旅馆门口挂着个牌子:“长泰大旅社”。
下面还有小字:“旅社行会评定乙等,茶水免费。”
“老板,一间房多少钱。”韦深走近柜台问。
“4块钱一天!”柜台后面是个穿长衫的中年人,正在读一份《每日译报》,闻言头都不抬回了一句。
“先开三天。”
中年人终于抬头,深深的抬头纹一共三根,他看到戴着口罩的韦深,楞了一下,慢吞吞放下报纸,从柜台里拿出一柄带着木牌的钥匙。
“那就先付12元。”他眯眼看着韦深。
“另外,先生,这里需要登记。”说着一指柜台上的一本本子,上书“旅店循环簿”五字。
韦深知道这就是旅客信息登记簿,明国时期住旅店也是要登记的,如果是某些地理位置特殊的旅店,还需要开具正当理由的介绍信才准许入住。
韦深付了钱,拿起柜台上的铅笔开始慢慢写。
旅店老板盯着韦深的脸,终于忍不住问道:“先生,你为什么要戴口罩?”
“我有RSV和支原体过敏,allergy,懂么?中文是过敏的意思,所以得一直戴口罩。”
韦深知道对付这种好打听的,必须直接上猛药给怼回去,不然没完没了,于是嘴上蹦出来些英文,信口胡诌。
心里想着这个老板可真喜欢多管闲事,笔下却一笔一划非常小心,生怕不留神写出个简体字。
还好原主上过私塾。
他在姓名一栏写下“李平安”,户籍写“凌波”,来沪缘由写“寻友”。
“啥?”
老板果然被他嘴里蹦出来的洋文镇住了,语气带上了几分尊敬,“先生洋文这么好,留过洋啊?”
“咖喱福尼亚,StateofCalifornia!我在LA,有很多国人的,老板去过么?”
“没,我命可没嘎好,哪能去?先生说笑了。”老板讪笑,接过递过来的旅店循环簿看。他根本不知道咖喱福尼亚是哪里,却不好意思问。
“哎呀,先生也是凌波人?我也是凌波的。”老板目露惊喜,笑得脸皮都皱起来了。
“好巧哎!”韦深敷衍道。
“先生真是为我们凌波人争光,听声音年岁也不大,都已经留洋回来了。”
“哪里哪里,孑然一身,没车没房,跑来魔都讨生活!”
韦深又应付几句,把钱付了,掌柜才把钥匙递过来。
木牌上刻着“120”。
这个房间号也太不吉利了,而且一楼不利于监视。
韦深赶紧把钥匙推回去,“老板,二楼有么?一楼太潮湿,我有关节炎,坐轮船坐的,海上特别潮湿。”
“好格!这么年轻就有关节炎,留洋也蛮艰苦的,可要当心身体。”老板笑吟吟地为他更换了一把钥匙,接过来一看“211”。
谢过老板,他走上二楼,找到211房间,用钥匙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