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轻笑一声,道:“严医女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应该清楚,你培养徒弟的速度不可能比有规模的大医馆快,大医馆可以同时找许多有能力有资历的大夫,一起培养徒弟,在短时间内培养出一大批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夫。
何况,说句不好听的,便是大医馆培养出来的大夫,也不能保证他完全与自己一条心,就像我方才说的,人都有七情六欲,有的人在接受完大医馆的栽培后,可能因为种种原因又要离开自己的东家,走上另一条完全不同的路,这些意外情况也是我们必须考虑进去的。
冒昧问一句,严医女培养了这么多年徒弟,难道每个徒弟都完全继承了严医女的意志,带着严医女的希望去悬壶济世?”
严慈脸色猛地一变。
徐静这番话显然戳到了她的痛处了。
她还没开口说什么,身后就突然传来几个小女娃七嘴八舌的声音——
“才没有呢,我记得陈师姐刚出了师门,就去嫁人了,那之后就没再出来帮人看诊……她夫君还是她因为自己的医术认识的,后来她带着孩子来看师父,师父气得压根没让她进门。”
“还有云师姐,我记得云师姐家里很穷,她一直想赚钱,偷偷背着师父在外头替大医馆看诊,靠着师父的名头收好高好高的诊金,师父很失望,直接把云师姐撵出师门了……”
“还有小采儿,她家里很穷,阿兄还好赌,欠了一屁股赌债,原本小采儿也在咱们这里学医的,但学到一半就被她爹娘强行带回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严慈的脸色猛地一沉,厉声道:“一個个都没规没矩的,师父说话,有你们插话的余地?都给我回去,把《内经》整本抄一遍!”
“啊!”
小女娃们顿时一阵哭嚎,也不敢再八卦了,忙不迭地跑了回去。
《内经》的字可多了,全抄一遍,她们的手都要废了!
被人这样揭了短,严慈的脸色难看得不行,好半天没说话。
徐静看了看她,道:“严医女,你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在天逸馆的身上一样发生过,便是我,也不敢肯定我培养的徒弟,学成后是否就能完全按照我的心意去使用他们的医术,说到底那是他们的人生,我无法控制他们的人生,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更强,让更多的人愿意来跟随我。”
便是皇帝,也无法肯定自己手底下的官员一个个都忠君爱国,或者所有人都不会出任何意外,为国家鞠躬尽瘁到最后。
每三年一次的科举,便是为了能源源不断地筛选人才。
这般庞大的人才筛选和培养系统,远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做起来的。
“何况我的杏林堂……”
“行了,徐娘子,我今儿累了,请你回去罢!”
严慈突然冷声打断了徐静的话,道:“心莲,送客!”
徐静微愣,见严慈一副打定主意要让他们离开的模样,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抿,也没有与她硬碰硬,道:“这段时间我都会住在白杨村,还望严医女能好好想想我的提议,便是我们走的是不同的路,但我们行医济世的想法,是一样的……”
话音未落,方才领他们进来的小女娃就哒哒哒跑了进来,似模似样地行了个礼,道:“请客人随我走。”
徐静只能先收住了话头,看了一眼已是转身走进了里屋的严慈,随着心莲走了出去。
他们刚走出大门,心莲就砰地一声把大门关上,简直把“不欢迎他们”五个大字刻在了门板上。
一些原本聚在外头看热闹的村民顿时窃窃私语,离他们更远了。
“看吧,他们果然是那男人派来的,这就被严医女赶出来了,幸好我没有给他们指路。”
“就是,我一见他们就觉得可疑!要是不小心惹恼了严医女,后果不堪设想。”
“就算他们不是那男人派过来的,我们也要当心啊,最近城里发生的事你们听说了不?这世道是越来越乱了,依我看,只要不是咱们村子里的人,我们都要提高警惕!”
春阳不安地看了看四周,不由得凑近徐静道:“娘子……”
徐静倒是很淡然,“不用理他们,这不过是第一天,严医女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自是没那么好请的。”
这种行医理念的不同,徐静也很无奈,她和严慈都是成熟的大夫,自是不会非要分出一个你对我错,最大的问题是,她们双方其实都知道对方的理念有一定的道理,但要自己放弃坚守了这么多年的做法去迎合另一种做法,实在很难罢了。
要想成功,必须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
徐静说完,转向程晓,道:“先带莪去你们事先租下的房子里罢。”
她先前就让程晓先派人过来,租下了一个院子。
等到了他们租下的院子,徐静才发现,他们的院子十分巧合地,就在离严医女的住处不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