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一日新娘?宣铃,你在说些什么?”
越无咎无力地倚靠在施宣铃身上,鼻尖又闻到了那股似有若无的奇诡花香,他一颗心跳动得越来越快,冥冥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仿佛有什么正从他生命中一点点流失出去,任他怎么奋力去挽留也都抓不住。
果然,施宣铃望着海上波澜壮阔的景象,无意识地晃了晃手腕上的铃铛,贴向越无咎耳畔轻轻道:
“因为时辰到了,阿越,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看完这最后一场海上日落,我们要等的人……也就该到了。”
“等什么人?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小铃铛,究竟发生……”
越无咎愈发心慌,正想问个清楚时却已被施宣铃倏然打断,少女伸手指向远处,海风掠过她那身彩光熠熠的嫁衣,她吟吟浅笑道:
“阿越你瞧,这处峡谷你可还记得?”
海上绝美的夕阳落在他们眼角眉梢上,越无咎一怔,顺着施宣铃指去的方向,久久凝视后,他心弦一动,这才有些恍惚道:“这,这是……天霞之境?”
是的,这不正是云洲岛附近那个特殊的峡谷吗?因景观别致而闻名遐迩,尤其是日落时分,当晚霞穿过峡谷中央的那道缝隙时,便会形成一道特殊的绚丽光影,许多人皆慕名前去观赏,久而久之,这里便被称为——
天霞之境。
曾经枫舟公主在慕华节上对越无咎一见倾心,便邀他来过此处共看海上黄昏,那时不仅施宣铃与钟离笙皆在场,连小晏将军与季织月也一同前来,几人还掉进密室,齐齐中了那晚媚香,阴差阳错掀起过一段啼笑皆非的闹剧,如今想来,竟觉恍如隔世。
遥远的记忆再度浮现于脑海之中,却又时隐时现,难以捕捉,正当越无咎望着眼前峡谷失神之际,施宣铃幽幽的声音却在他耳边响起:
“阿越,其实在出发之前,我交给了我爹一封信和一个锦囊,信是写给钟离笙的,而锦囊,却是托他交给枫舟公主的。”
“什,什么?”
越无咎扭过头,正对上施宣铃笑中含泪的一双眼眸,她薄唇轻启,每说出一个字,越无咎的心便向下沉了一分。
“你想必已经猜到了,锦囊里放着的,是一个紫金葫芦,正是从前枫舟公主送给你的那件信物,阿越,对不起,我骗了你,此行你的终点不是云洲岛,而是……姑墨国。”
“我那时登上佛塔,与昭音公主商议的那件事,其实并不是将你送回云洲岛,而是将你送去姑墨国,让你重获新生,从今往后……活成另外一个人。”
如一记惊雷炸裂在头顶之上,越无咎浑身一震,难以置信,连呼吸都乱了:“不,为何要送我去姑墨国,什么又叫作……活成另外一个人?”
他心底明明猜到了答案,却不敢去相信,直到施宣铃望着他的眼睛,语调哀伤地开口,无情地揭开了那最残忍的“向死而生”之局:
“昭音公主同我所想皆一样,君心难测,她说圣上的性子她最了解不过,他或许会因为愧疚与血脉温情,留你一时,却未必能容你一世,只要你还活着,便会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提醒他为了坐稳龙椅将最好的兄弟千刀万剐,干出了何等卑劣无耻,心狠手辣的行径,他终有一日也会对你下手的……公主不敢去赌,我更不敢去赌。”
“阿越,你唯有一‘死’,方可破局,海上时有大风大浪,你在折返云洲岛途中,不幸遭遇海上风暴,葬身于茫茫大海之中,尸骨无存,你的‘死讯’很快就会传回皇城,从此世上再无越家世子,只有你如此‘死’上一回,你才能获得真正的新生。”
“今日钟离笙与枫舟公主会来这处峡谷接应我们,一切他们皆已安排妥当,枫舟公主会将你带去姑墨国安顿下来,你会有一个新的名字,一个新的身份,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你将会远离那些阴谋算计,杀戮仇恨,阿越,我只盼你重活一世,简简单单,快快乐乐,再也不用背负那些沉重的担子了,你就只是你,只是姑墨国最意气风发的一个……无忧少年郎。”
说到最后几句话时,施宣铃已几近哽咽,她的眼泪滴落在了越无咎眉心之间,似是灼伤了他一般,令他肩头一颤,也遽然红了双目,他胸膛起伏着,迎着海风想强撑着起身,却终究有心无力。
漫天晚霞下,越无咎只能不住摇着头,嘶哑着喉头道:“不,我不要什么假死脱身,再世为人,不要去姑墨国过什么狗屁新的人生,我生死皆是越家儿郎,这辈子绝不愿改头换姓,藏在异国他乡苟延残喘地活下去,我绝不愿……”
越无咎激烈的反应落在了施宣铃眼中,令她眸底的那抹哀伤愈发浓重,她却也似乎早有预料般,只是强忍住泪水,从怀中摸出一物,再度往越无咎嘴边送去。
“阿越,对不起,世间除却生死皆是虚无,我与公主都只盼你能活下来,哪怕是活在另一方国度……”
那股奇异的花香又扑面而来,越无咎扭过头,紧抵牙关,拼死也不愿再服下这玩意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