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腿吓得一哆嗦,一张脸瞬间惨白一片,他慢慢回过头,连牙齿都打颤起来。
“傻姑娘,你阿娘是不在了,可不代表你没有娘家人啊。”
钟离笙有意打断了施宣铃,他摸摸下巴,嘴角噙笑道:“嗯……姑且算是小爷见过最美的新娘了吧。”
“你可算了吧,谁家姑娘成亲办两次的?我看你就是想打着成亲的幌子,请一帮人跟你一同吃喝玩乐吧?”
他们自然不知道那是因为施宣琴的到来,那位前一刻还侃侃而谈的刘管事,此时早已哑了嘴巴,乖乖跟着人去领罚了。
看来这新房是不能再待下去了,能管得住嘴巴,他还能管得住自己一颗扑通乱跳的心吗?
“施家那些王八蛋,不就是欺负你阿娘不在,你在世上无依无靠,没有一个娘家人了吗?他们看轻你,小爷却偏要把你举得高高的,叫他们个个都伸长脖子来仰望着你,再怎么惊叹羡慕也够不着!”
紫衣一拂,慌慌张张地朝门外走去,却一个不留神,竟然猛地撞到了门框上!
“阿笙,小心!”
她终于明白,的确不一样,有些东西在她穿上这身绮梦嫁衣,同阿越正式成亲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一样了。
冥冥之中,即便她阿娘不在人世,她也远离青黎大山,流落在外,可在她成亲这日,上天竟然还是送了一个“娘家人”在她身边。
不长不短的一句话,却每个字都敲击在了施宣铃心间,她久久抬头望着眼前的紫衣少年。
忽然间,床上的新娘子目光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又抬头兴奋道:
“不如这样,等回了云洲岛,我跟阿越再办一场成亲仪式,师父不就能亲眼见证了吗?还有织织、小晏将军、凤楼主、柳厨娘他们,把大家伙全都请来,所有人聚在一块,吃吃喝喝,玩玩闹闹,一整晚都不停下来,多快活啊!”
钟离笙毫不客气地拆穿了施宣铃,他下意识道:“缺心眼的坏姑娘,你也饶了我吧,见证一次你的成亲仪式都要了我半条命,再来一回,小爷不用活了……”
“不过有一点可遗憾得很,我娘是见不着你这副身着嫁衣,及笄成亲的模样了,在她心里,你就跟她亲闺女似的,若今日她在这里,倒可以代你那亡故的生母坐在那高堂之席上,受你跟老越一拜。”
说完,少年又摊摊手:“反正我也没见过几个新娘子。”
“那不一样。”
“行了,礼物我也送到了,我先出去了,你就在这等着仪式开始吧,走了!”
是的,歉意,哪怕她于情爱一事上不那么熟稔,她有些懵懂不谙,可她仍旧发自心底地觉得……亏欠了他。
他是那样好,又是那样令她歉疚难当。
“小鲨鱼,谢谢你,其实你不用为我准备这么多珍贵隆重的及笄之礼,它同我过去的每一个生辰都一样,不过是又长了一岁罢了,不用那么看重的,能吃上一碗长寿面就已经……”
说不清这一瞬心头涌起的那片涟漪是什么,许是暖意,许是感动,又甚至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歉意。
“你去打听打听,东穆哪家姑娘及笄了,家中不会给她备下三十六件及笄之礼的?哪怕是最穷苦的人家,父母借钱也好,赊账也罢,总会想法子给女儿办上一场像样的及笄仪式,即使配不齐三十六件及笄礼,也多少会凑出那么一两件来,你再不济也算个官家小姐,就这么看轻自己?”
施宣铃霍然站起身来,提起嫁衣的裙摆,上前几步就想扶住钟离笙,“你这额角都撞乌青了,得快些上点药才行,怎么回事啊,你的眼睛是不是还没有完全恢……”
新房中,淡雅的檀香萦绕着,钟离笙与施宣铃对视一眼,两人皆不由看向院落里,不知为何,方才长廊上还一片喧杂,此刻竟然瞬间消散无踪。
娘家人?
这三个字一出来,施宣铃又是一愣,她与母亲来自青黎大山,来自蝶族,可她这些年流落在外,早与族人断了联系,也再回不去那魂牵梦萦的家乡了。
钟离笙还不待施宣铃说完,已握紧那扇柄,朝着她脑门上轻轻一敲。
故意调侃的话语果然令房中的气氛又松快许多,久久对视的两双眼眸,同时漫出了柔软的笑意。
钟离笙冷冷一哼,那傲气十足的话语中,却分明带着几分隐然的心疼,施宣铃不傻,自是听得清清楚楚,她茶色的眼眸里又映出了少年那张无比认真的面孔。
“傻啊你!”
她那时问得好生天真,如今历经世事,踏过千帆,再回头看时,竟恍如隔世。
她此刻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低下头,她又看见了手中那把精巧无比的玄铁折扇,她的这个小小朋友握在手中,竟带着说不出的分量感。
他深吸口气,不知为何,鬼使神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