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之地。
越无咎携施宣铃一同登上佛塔,缓步进入佛室时,只看见白纱轻扬,一道身影静坐其间,正默念着经文。
越无咎的眼眶霎时就红了,他声音颤得不成样子:“娘……孩儿不孝,迟来母亲身边。”
那白纱微扬,坐在佛像下的那道身影猛地一震,手中的串珠一下没握住,应声坠落在地,哗啦啦地地四散开去,滚到了佛室各个角落中。
“阿,阿越?”
一只苍白而清瘦的手颤巍巍地掀开白纱,昭音公主终是现身,泪水顺着她不施脂粉,素净如莲的脸庞滑落下来:“我儿回来了,我儿终于回来了……”
这是施宣铃第一次真正看清昭音公主的面容。
这是施宣铃第一次真正看清昭音公主的面容。
施府从前虽然宴请过昭音公主不少次,可那时她被困在阁楼里,并不曾亲眼见过公主本人,只模糊听过到她的声音,不是娇柔妩媚的那种,反倒似清冷的玉石般。
如今真正见其人,闻其音后,她才知晓什么叫风华绝代,高贵端庄,不可亵渎。
即便被囚于佛塔之上,素衣散发,全身一点脂粉与首饰都没有,容貌憔悴苍白,可却依然改不了那自骨子中散发出来的风华气质。
檀香缭绕间,越无咎已满脸是泪,他快步上前,猛地跪倒在了母亲脚边。
“母亲,是我来晚了……”
“阿越,我的阿越,我可怜的孩子……”昭音公主将少年紧紧搂住,颤抖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发丝,泪如雨下间,几乎是难以自持:“母亲在佛像下日日为你诵经祈祷,你却极少来母亲梦中,你可知母亲究竟有多想你,还以为此生此世再也见不到你一面了,上天垂怜,母亲今日终是能再见我儿一眼了……”
那悲戚的泣声在佛塔上回荡着,连施宣铃听了都心头一酸,不禁红了眼眶。
昭音公主的嗓子曾在后宫的勾心斗角中染毒受损过,即便后来治好了,也一直带着一些低沉嘶哑,宛如冷冽入骨的玉石。
可这独特的嗓音,配上她那卓然的气质,竟愈发显得她清冷高贵,神圣难侵。
施宣铃原有的几分忐忑,在见到昭音公主的这一刻尽数消失,或许因为她是阿越的母亲,而阿越身上又有着许多同母亲相似的地方,这令施宣铃望着昭音公主,反倒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又因为他们母子情深,生离死别后的再度相聚,流淌在这佛塔上的浓浓母爱,令她也不觉想到了自己的阿娘。
与此同时,稍许平复下来的昭音公主也抬头望见了施宣铃,她几乎瞬间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阿越,这是……这是那位随你一同被流放的施三小姐吧?”
越无咎回头望了一眼施宣铃,没有丝毫犹豫,向昭音公主点点头,郑重地介绍道:“是,她是我的妻子,施宣铃。”
知子莫若母,他这一句“妻子”,便叫昭音公主立时明白眼前的少女在儿子心中的份量了,她泪眼朦胧地望着施宣铃,心中也柔软一片,向她招招手:
“好孩子,过来。”
施宣铃立时上前,有些手足无措,刚想随越无咎一道跪在昭音公主面前,却被那只苍白的手扶住了。
“好孩子,你受苦了。”
施宣铃心弦一颤,听着那清如玉石的声音,抬头只对上了昭音公主那双温柔的泪眼。
“一路颠簸流放,随我儿在那海岛之上受风吹雨打,与他共生死患难,甚至还历经一场滔天战火,一切都是阿越连累了你,是我们亏欠你太多,你陪阿越这一段同行之路,实在是委屈你了……”
“不,不委屈。”施宣铃没料到昭音公主对她说的第一番话,竟会带着这样的歉意与疼惜,她心头瞬间涌起一股意流,也不由握紧了昭音公主的手,急忙摇头道:
“我没受什么苦,阿越一直待我极好,处处护我周全,在岛上照顾我的衣食起居,从没让我吃一点苦……”
“娘,您别听她胡说。”越无咎却是轻轻打断了施宣铃的话,他起身揽住了她,对着昭音公主道:“我从前在家中什么样子您都是知道的,受惯了别人伺候,我能做什么事啊?反倒是我这个‘小妻子’一直照顾着我。”
他眸中漾起一片笑意,似乎也忆起了与施宣铃初上云洲岛的时光,“刚上岛时我甚至连一件衣服都不会洗,连最简单的打扫都做得乱七八糟,这些全是宣铃一点一点教会我的……您别看她年纪小,但她会的东西可多了,她还是个‘妙手神医’呢,当初在流放的那艘海船上,我心如死灰,几度病倒,全靠她衣不解带地守在我身旁,尽心尽力地医治和照顾我,才让我挺过一次次鬼门关……”
提起与施宣铃患难与共,在岛上重建新家的那些往事,越无咎就好像打开了话匣子般,对着昭音公主滔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