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回皇城?”
施宣铃怔怔地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在梦中一般,越无咎却点点头:“对,回皇城。”
斜阳映在窗棂上,少年的唇角愈发扬起,轻轻吐出了六个字:“受封赏,见我娘。”
云洲岛一战,可谓是打出了一个不可能的“奇迹”,不仅震惊了东穆朝野上下,民间也对这场以一敌十,退敌护国的战役津津乐道,盛都城里更是一时间歌谣流传,纷纷称赞云洲岛上的血性男儿,护国英雄。
此番赤奴十万大军都没能拿下云洲岛,反而被打得节节败退,折损惨重,赤奴部落元气大伤,东穆上下却是人心振奋,引以为豪,允帝更是龙颜大悦,不仅一一嘉赏了当日护岛的一众勇士们,还特意下了一道旨,宣越无咎回宫觐见。
允帝原本就答应了昭音公主,要让越无咎与她共度今年的除夕之夜,如今越无咎又立下如此之功,回皇城除了见母亲之外,还将受到允帝的封赏,而这也意味着——
他翻身一跃从罪奴变成了护国功臣,此番或许能抓住这个机会替越家翻案了。
除了越无咎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率三千洗玉奴抵御外族的功劳外,季织月一直埋头在兵器库中修复改造,关键时刻以两门旋风火炮炸翻赤奴人的战船,为守住云洲岛也是立下了奇功一桩,允帝为此传旨到了岛上,给季织月安了个兵器库少监的职位,令她从此摆脱了罪奴之身,能够在岛上发挥所长,做个监制兵器,抵御赤奴的“季少监”。
其余奋勇拼杀的士兵与洗玉奴们也都得到了不同的嘉赏,或升职,或减免刑期,就连海膳房的那群厨娘们都得了许多赏赐,正如施宣铃梦境中的情形一样,劫难过后的云洲岛上一派新气象,人人皆笑逐颜开,只是,那论功行赏的名册上却唯独少了两人——
正是施宣铃与宛夫人。
宛夫人是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她让钟离笙去找了一趟闻晏如,不要上报自己的护岛之功,钟离笙问及缘由时,宛夫人就只靠着床榻,神色淡淡道:
“我上战场又不是为了他况氏皇帝,我也不愿受他况家的恩惠,况且,我那神箭术法乃独门绝学,我不喜欢……将其在外大肆宣扬。”
宛夫人性子一向清冷孤傲,她不喜的事情谁也强迫不了,钟离笙没有多说便点了点头。
而至于施宣铃,她的功劳,却是……说不得。
在她昏迷的时候,钟离笙来找过越无咎,道出了心中的顾虑。
其实云洲岛一战,纵然离不开众人的齐心协力,但最后能扭败为胜的关键,却全凭了施宣铃的“万灵召唤之术”。
但这样威力无穷,又邪门玄乎的“术法”,能上报吗?
“朝中最忌讳什么巫蛊之术了,我担心有人会做文章,给那丫头招来祸患,又或是知晓她这项异能,派遣她去前线各大战场抵御外敌,但你也清楚,她每次施展这什么万灵召唤术,都是以自身鲜血为引,随时都有丧命的风险,总不能走哪都把个凤殊行拴在身边吧?人家又能冒险再救她几回呢,我甚至希望她彻底忘记这个鬼咒术,再也不要用第三次了……”
钟离笙虽然平日总跟施宣铃吵吵囔囔,没个正经儿,真到了关键时刻,他却无一不为她打算,为她思虑周全。
“这样的一桩‘功劳’,不如不报,反正那些赤奴蛮子,包括岛上的人,都以为是什么山神显灵,庇佑云洲岛呢,咱们将内情瞒下来,也算给那丫头省却了许多麻烦与隐患,你觉得呢?”
钟离笙思量得面面俱到,越无咎自然也不傻,当下与他一拍即合,两人达成共识,将施宣铃的功劳按下未报,彻底隐瞒了下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比起得到一些封赏,那些招致而来的风险才是致命的,宣铃,你别怪我们如此决定……”
“我明白,我跟师父一样,根本不在意这些功劳虚名的。”船舱里,施宣铃靠在床榻上,冲越无咎摆摆手,毫无芥蒂。
而钟离笙也正是在这时,端着刚煎好的药,要给施宣铃送进来。
此趟皇城之行,他也接了圣旨一道前去受封赏,原本钟离父子皆守岛有功,可他爹却执意要留下来照顾他娘,没办法,他只好连他爹那份也捎上了,代表钟离氏前去皇城觐见陛下。
出海的这些日子,他跟越无咎一同照顾着昏迷的施宣铃,天天盼着她能苏醒过来,此刻乍然听到少女的声音,他喜不自禁地就要推开门时,却听里面又接着传来对话声——
“难为小鲨鱼替我如此思虑了,你们这样做都是为了我好,我为何要怪你们?”
窗外的霞光洒在施宣铃半边脸上,少女笑眼弯弯,虽然唇色还有些苍白,却依旧灵动得不可方物。
“我只是很欢喜,小鲨鱼、织织、师父,还有你,我们大家都好好地活了下来,这才是我最在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