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置信,轮椅上的凤殊行却轻声一笑:“你将白纱掀开,走进去看仔细一些,你要的答案就在里面。”
施宣铃望了眼凤殊行,见他不像玩笑的模样,这才定了定心神,慢慢掀开白纱走了进去。
透骨的寒气缭绕在她身侧,她浓密的长睫颤了颤,定睛望去时,整个人竟霍然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师,师父?”
没错,这里面站着的并非活人,也非冰冻的尸体,而是无数个鲜活灵动的玉雕,那一颦一笑,皆栩栩如生,再逼真不过,婀娜多姿的身段,绝美动人的面容,施宣铃是再熟识不过了!
“这,这些白玉雕刻的人,不正是,不正是……我的师父宛夫人吗?”
“是的,正是岛主夫人,宛青林。”轮椅上的凤殊行淡淡回答道。
施宣铃站在缭绕的寒气间,浅色的一对眼眸往那些玉雕身上转去,仍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
更准确来说,这些玉雕不是她如今熟识的师父,而是……更年轻时候的宛夫人。
明媚粲然的少女,似天边最绚丽的一道霞光,有手持神弓的飞扬,有倚窗而坐的浅笑,也有双手叉腰,娇俏蛮横,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可谓是喜怒哀乐,应有尽有。
一个个玉雕放置在冰室中,是那样惟妙惟肖,生动鲜活,令人似乎能跨过光阴长河,一眼窥见当年宛夫人少女时期的动人风采。
这雕工出神入化,每一处细节都那样逼真而细致,似乎饱含着雕刻之人无尽的情意一般,令施宣铃一时间都看痴了。
她行走其中,一一望去,寒玉夺人心魄,缭绕的白气间,她不知不觉往深处走去,最终竟然看见了一身火红的嫁衣——
当真没有想到,在这冰室最深处,摆放的最后一个玉雕,竟赫然穿着一身明媚如霞的嫁衣!
那美貌倾城的新娘,嘴角明明是上扬的,可是双眸却盈着泪水,似乎带着不尽的哀戚,又像是被深锁囚笼,再也出不去了一般,哪还有先前那些玉雕身上的神采飞扬。
这样清冷忧伤的面容,这般孤寂孑然的气质,才是施宣铃真正熟识的那个“宛夫人”。
锁在笼中的白狐,垂首落泪,不尽哀伤,仿佛是这浩荡天地间,一缕最孑然无依的孤魂野魄。
施宣铃怔怔地望着眼前身穿嫁衣的“师父”,心弦震撼间,久久难言,她指尖微颤,目光挪动下,这才发现这玉雕旁边,竟然还坐着一人。
还是一个男人。
他周身被寒气包围着,俊眉秀目,气质清朗,宛若明净的山水一般,抬眸间自得一片怡然春色。
只见他目光含情,凝望着身侧的新娘,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可却终究止于唇间,归于心底,化为青烟。
那目光太情真意切,也太缱绻动人,令施宣铃都忍不住呼吸一颤,恍惚地走近细细端看,可忽然之间,她像发现了什么般,瞳孔骤缩,后退一步,一股无名寒气自脚底窜起,她颤抖着手指向那男人,骇然惊呼道:
“这,这个不是玉雕……这是个真正的人,一个早就死掉的人,这是一具被冰封住的尸骨!”
天下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法子,这具尸身竟保存完好,眉目如生,周身如同覆盖了一层清透的薄玉般,在缭绕的寒气间,同这满冰室的玉雕都融为了一体,不细细辨认还真察觉不出异样。
施宣铃难掩心中惊骇,回头看向轮椅上的白发少年,他却只是淡然一笑,波澜不惊地道:
“不必惊慌,这些玉雕,都是出自他之手,他便是上一任凤楼主人,凤少容,十七年前,在澜心小院住过一段时日的那个人,就是他。”
清冽的嗓音在冰室中回荡着,施宣铃心念急转下,陡然明白了什么,望着轮椅上的凤殊行,脱口而出道:“原来,原来你是上一任凤楼主人的儿子?”
“不。”凤殊行却摇摇头,轻轻道:“他是我的叔父,他一生未娶,并无子嗣。”
“而我也并非什么不老不死的怪物,不过是天生少白头罢了,你叫我一声凤前辈,我还真担不起。”
少年的话语间隐隐带着丝浅笑,施宣铃站在轮椅前,眸光几个变幻后,一切在心头彻底明晰过来,她又霍然回首看向那个冰封住的男人,颤声道:
“所以,所以十七年前,是他住在澜心小院……那院中的那片花圃,也是你叔父,你叔父凤少容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