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连带着看他的目光都变得沁冷:“母后——”
雪仪得了沈文瑶的示意,上前奉茶。
片刻后茶水打翻在他衣裳上,雪仪跪下请罪:“太子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无妨,并不明显,等会儿我还要去给父皇请安,就不多待了。”
“晁儿站住!”
沈文瑶连声呵斥。
明显态度有变,却又没说明是什么事,倒搅得人一头雾水。
“母后有话儿臣洗耳恭听。”
沈文瑶脸色沉重:“这衣裳是崇明宫哪个绣娘做的?”
“你还要穿着它去见你父皇,你是嫌你父皇还不够疑心你有大逆不道的心思吗?”
“你父皇那么多皇子,除了你还有别的皇子,做事怎么如此不小心?”
“纪烨晁,你是东宫太子!”
沈文瑶声音又急又气,恨不得亲自上手拿针线挑了他蟒袍上多出来的那一爪。
“你背后还有那么多支持你的人!”
纪烨晁缓缓低头看去。
殿内忽而寒风刺骨,他看着衣服上多出来的那一爪,只觉得似全身力气被抽空,一颗心几乎要蹦出来,却混沌而危险和长安候府当年偷换龙袍一事狠狠重合在一起。
那一年他不过也就十几岁,身子还没有现在这样不好,母后让舅舅出宫去参加长安侯的寿宴,他听见了这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舅舅带我去,可还担心什么?我跟姜策姜永自幼长大......”
长安候府......
他心里忽然一阵阵发凉,那一年是父皇登基第二年。
身为东宫太子他总是被拘着不让出宫。
可长安侯是汴京最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他很想听一些边境征战沙场的事迹。姜策姜永跟他差不多大,都身负军功了,他可以私下里让他们教他武功。
这样下次父皇考教哥哥们的时候,他也能让父皇刮目相看。
父皇和长安侯是结义兄弟,是以他虽然是太子,但这些年和姜家四兄妹关系也很不错,他常得了空便偷摸出宫去见他们。
今日是长安侯寿宴,他难得规矩跟在舅舅身后。侯府上到处都是含笑交谈的大臣们,让他觉得很是无趣。
乖巧了没一会儿,他趁着舅舅没注意就溜到侯府后院去了,后院种了颗枇杷树,这会儿姜策姜永正拿杆子在给姜藏月敲枇杷。
纪烨晁也好奇凑了过去,拿了杆子上前帮忙。
一小会儿的功夫桌案上就有了一兜子黄澄澄的枇杷,旁边还有包好没乱扔的核。
就凭几人从小玩到大的情谊,他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和兄妹四个一起吃起了枇杷,枇杷香甜馋人,吃下去口齿生津,让人念念不忘。
纪烨晁吃的美滋滋的。
枇杷在汴京是不多见的。
因为地势原因,汴京很难种活枇杷树,是以宫中的枇杷都是有定量的。
长安候府这株枇杷树也是因为长安侯心疼家里孩子,是以从极远的地方带回枇杷苗,当宝贝一样呵护养大。
这两年才开始结果。
却被他们几个天天偷吃。
他也爱吃枇杷。
母后总说他是太子,不要将自己的喜好摆在明面上,容易让旁人揣测到他的心意,后来更是连宫中的枇杷也不让他吃了。
但幸好长安候府还有。
他每每吃了枇杷也总会给姜家两个妹妹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姜家最小的妹妹生得圆润可爱,眼睛清亮又大大的,和宫里的公主很是不一样,待他与姜策姜永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格外厚待姜家小妹妹。
姜家小妹妹自小被封为安乐郡主,他若是邀请,她总也是能在宫中常住些时日。
只不过长安侯老是来宫里要人,生怕他欺负了姜家小妹妹一样。
幸好母后今日不曾前来,几个人在后院里吃得毫无形象,他哪里还能瞧出有太子端庄风雅的模样。
纪烨晁只觉得若能日日过这样的日子,该有多自由。几人吃过枇杷他怂恿姜家四兄妹去偷看今日大臣送了什么贺礼,后院门后整齐叠着四个脑袋,他又激动又是第一次干这样偷窥的刺激事儿,让他觉得很新奇。
可后来他看见母后的人拿着一个盒子进了萧夫人的屋中。
姜策姜永他们没见过崇明宫的人,可他知道,但还没等他说什么,雪仪姑姑不知何时出现不容分说将他请走了。
他想要出声,觉得今日姜家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他更想要去告诉舅舅,舅舅却说他看错了,让人要送他回宫。
纪烨晁是被强制送上马车回宫的,在他离开姜家的那一瞬,他看见父皇和母后的仪仗队以及舒妃等人与他擦肩而过,紧接着长安候府有血迹溢出门外,突如其来的暴雨将血迹冲得极远极远。
他不知道长安候府发生了什么事,马车一路向宫中驶去,也不容他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