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里那两个小的已经能够干点活了,平日直接跟着我,还能帮着做点杂事,跑远一些没关系。”
罗氏道,“且春桃虽说能干,到底是个小姑娘,许多时候面皮薄,这边也更好上手一些。”
眼下俞春桃这个还没完全成年的小姑娘要挑起养家糊口的重任,若是去个新地方,生意做不好的话心里到底会慌得很。
再者,东大街那来往的人,身份到底比西大街这里要高一些。
一个没出阁的小姑娘,若是碰到那些个油嘴滑舌,仗着身份说上几句占便宜话的登徒子,白受委屈不说,兴许连名声都要跟着受牵连。
而在西大街就不同了,夏记的招牌,几乎就是保护伞。
武熊这几日接连又放出来了不少的狠话,扬言说但凡跟夏记作对的人,只要在这金丘县城里头,往后便别想有好日子过。
而听说前几日有个想着算计夏明月,长得瘦高,先前做卤味的人,被揍的爹娘都认不得,门都不敢再出。
俞春桃在西大街摆摊,是最合适不过的。
而俞春桃明白罗氏的用意,连声道谢,“真是谢谢罗嫂子了。”
“谢我作甚?”罗氏笑着摆手,“按理说,咱们都该谢夏娘子才对。”
给了他们赚钱的门路和机会。
“是,谢谢夏姐姐,谢谢夏姐姐。”俞春桃冲着夏明月福了又福。
“这般客气便是见外了。”夏明月急忙制止,却也对罗氏和俞春桃的这般行为而欣慰不已。
利益在前,考虑自己的,也考虑旁人的。
如此相处,方能长久。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反而是个生意人,往后可还指望着你们生意做了起来后,在夏记多进货,我也好从你们身上多赚些钱。”
夏明月自嘲打趣,惹得众人忍俊不禁,却也互相看了一眼。
不说自己是个好人,却是个十足的好人呢……
接下来的几日,“好人”这两个字,犹如和夏明月三个字焊死在了一起一般,频繁地出现在金丘县城中街头巷尾那些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做活的妇人口中。
“这夏娘子,心眼当真是不错。”
“是呢,惦记着孤儿寡母的,给她们指了条路呢。”
“真是个好人。”
“是啊,好人……”
“好人?你们这眼皮子啊,比那摆席时候的盛菜碟子还浅,一丁点的小恩小惠,竟是把你们全都收买了去。”
这声音在一片应和和夸赞声中尤为刺耳,众人侧脸,瞧见了此时满脸不屑的马氏。
而看到众人皆是在瞧她,马氏冲地上啐了一口,“怎么,我说的不对?”
“那夏氏嘴上说的好听,先收一两银子,看着这加盟便宜了许多,可实际呢,剩余的钱皆是要每个月付给她,根本就是一个子儿都不带少收的。”
“这也就罢了,谁不知道这吃食里头门道最是多,她还偏偏整出来个要紧的东西都要从她夏记那买,这不是卡着那些人,防止她们学会了手艺,当贼来防那!”
“这也就罢了,荤菜和料都要从她那里买,硬生生又扒了一层皮去,这哪里是做好人帮衬旁人呢,分明就是要靠这些个人给她赚银钱的。”
“旁人辛辛苦苦,每日风吹日晒地去摆了摊儿去赚钱,可倒手的钱大半都得再给了夏氏送过来,这不是坑人么?”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马氏这一通话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让在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其中年岁最大的冯氏斜了斜眼睛,“照你这般说,夏娘子该怎么做才算是个好人?”
“她就该一文钱都不收,白让这些人加盟才成。”马氏道,“此外,也得将那些料的做法尽数教会了旁人,还得允许那些加盟的自己做荤菜,不必非得从夏记那买,这才成。”
“否则一文钱没少收,还要从那些人身上扒层皮,却要担了这好人的名头,这不是又当婊子,又立牌坊是什么?”
“这种人那,我呸!”
马氏情绪激动,冲着地上又啐了一口。
唾沫混了些浓痰,落在地上后瞧着刺目。
且碍眼。
“人夏娘子可从未说自己是个好人,不过是我们觉得她是个好人,夸上两句罢了,这是其一。”
冯氏一边捻着手中的线,将那细棉线和麻绳完全搓到一起,接着将粗大的针在已是花白头发的头皮上蹭了一蹭,用力地刺入手中的千层布鞋底中。
一边慢条斯理道,“其二,这冷锅串串加盟的银钱,本就该一笔交清,夏娘子特别针对这些家中有了变故的妇人优惠,这已是她的好心,但凡是个人,都是会知足且感恩的,除非这人不是人,所以才贪心地想着什么都要。”
“冷锅串串是人夏娘子安身立命的东西,张口闭口就要让她尽数都教给旁人,凭什么?就凭你命苦?这苦命的人多了,哪里就轮得到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