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68. 欧洲行 与 两本笔记 与 僧人妖怪  东京僚机王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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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笔记本里,城市历史文化与美食风物、艺术家与名人、古典音乐常识,每一项都记得条理分明。

或许都是网络搜索的信息,浅间对一下谬误进行了修正,又对艺术家和名人的内容进行了补充。

有时他觉得,间岛和他的上辈子非常像。

有时他又觉得,间岛的灵魂,比上辈子的他强大太多了。

自己上辈子的十五岁还在干嘛呢?

且不论学力和知识面上的差距。

父母好不容易凑足他去夏令营的费用,他却因为付不起各种额外消费,只能看着同学嗨玩时,是个什么心情?

存了半年的生活费,只为买一双和寝室室友保持一致的昂贵球鞋,是个什么心态?

看着外校的翩翩少年,开着跑车接走他有些在意的班花的时候,是个什么表现?

一切都太差劲了。

间岛麻衣,她已经成为了不会因为匮乏而自卑的女孩。

走在陌生城市的道路上、站在博物馆展品前、坐在音乐厅里,她从来不曾让自己失语。

对原则的遵守、对他人的体谅、对挥霍的警惕、对财富的淡然,在这段欧洲行中,她默默地完成了蜕变。

一种成就感在他的心里漫延。

她已如长城般的自尊中,有他帮忙砌上的几块砖。

而浅间自己也证明了自己,超越了那充满遗憾的上辈子。

这种成就感,是在间岛麻衣之外的人身上,体会不到的。

他也知道,这种成就感,源于自恋,源于极权般的控制和改造的欲望。

但这欲望没有那么低劣,就像他会移开横在路上的木头、会拾起沙滩上的废弃易拉罐、会扶正被风吹到的小树并在它下方的土上踩上几脚、会跳起来将小朋友弄丢的气球物归原主。

如果他不做,也许会有别人去做,也许会出现两种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他只是帮了时间的忙,让一些应该变化的东西提前有了变迁。

这里面也蕴藏着某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有一粒尘土,到一颗星辰那么高远。

他会继续选择干涉,去【解缝】,去帮一些人,从强硬的、不合理的缝合中解脱出来。

[愚昧]与[被操纵]、[渴望]与[被煽动]、[乏味]与[被消费],或者[偶像]与[狂热]、[现实]与[贫穷]、[幸福]与[宗教]、[腐败]与[权力],他对这些现实中随处可见的缝合,缺乏认同。

曾经在中国担任外交官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圣·琼·佩斯,曾在《远征》一诗中写下这么一段——

【异乡人啊,穿上新思想的衣装,即便不发一言,他的拥趸仍然成排成行。】

在日本的第二人生,或许就是一场【远征】,他拥有了一些思想编织的布料,只是不够心灵手巧,苦于成装。

他再一次转头,看着熟睡的少女,打开了她的第二个封面没写标题的笔记本。

或许是文学创作么?

[法国有个叫艾吕雅的诗人说过,【一场暴雨占满了山谷,一条鱼占满了一条河,除了爱你,我没有别的愿望】。静水,今晚的巴黎很美,我想告诉你,想让一池水填满一座岛屿,也是我的愿望。]

[荷兰诗人阿伦茨被称为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他的诗很忧伤,【我写诗,好像细瘦的树,谁能把语言,说得这般细瘦...像我一样】,是的,静水,我爱你,好像细瘦的树,谁能把爱你,说的这般细瘦...像我一样。我的爱是灰尘掉进水里,泛不起半点涟漪。]

[静水,今天你和不死川聊里尔克,让我很羡慕。网上找不到这位奥地利诗人的诗集,我只能在INS上寻章摘句,【你应该将一切举起、放下,应该为一切成为风】,静水,你已经成为了风,你也让我的人生变得像一场风那么大。我需要成为风筝吗?或者是蒲公英?可我不想被绑在一个位置,或者告别你而掉入土地...我该如何追逐你呢?]

[今天又喝了些酒,静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喝酒。但我喜欢看你迁就我们的样子。明天就要去柏林了,我以前看过席勒的诗,但现在已经记不得了。赫尔曼·黑塞的作品,恋爱咨询部里有很多,静水你应该很喜欢黑塞吧?【走了许多路,终究走向你】,这句诗,我不需要改一个字。因为,它就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

关上第二本笔记本,浅间发现自己犯罪了。

又不小心偷看了间岛的日记...

因为好奇内容,他把间岛这几天的日记一口气读完了。

默默又轻轻地将两本笔记本放回原处。

一股莫名的沉重感,彷如苏联占领柏林的部队开着T-34、IS-4坦克陆续朝他胸口压了过来。

他在重新设计[和喜欢的人只能做朋友]的残酷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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