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百官低伏,堂上静默,针落可闻。高阶之下,一人以头垂地,拜求君上,始终不敢抬头。此人正是承礼司主司。日前,皇帝欲在北地建圣恩学院,并钦点十六世家嫡子前往,其中,得先帝特御有协军之权,可练族兵的氏族皆在其中,亦不乏庄氏等重臣之子。
原本天子门生本是荣誉,但此次名单之中,除了庄家稚子过于年幼,唯有长子顶替之外,不少都不过十岁年纪。这般年纪许多人家就连启蒙也不过三、四载,皇帝却要带去北地接受天家教诲,帝王之心究竟意欲何为,谁人不懂。
因北境环境向来严苛,贸易也罢,农务也罢,整个北境的繁荣程度皆不如大渊其它各境,因此氏族在北境多无势力,再者,如今大渊镇国军中,唯有北境的军队是先皇禁卫首领带兵,是真正的皇家派系,有这一只军队在,北境便是在皇帝一人的掌控之中。
胁质子以令诸家。此事若出,天家信誉何在。
承礼司自知此事于理不合,更在礼法上说不过去,众世家更是不愿将家中幼子献出。承礼司主司低垂着头颅,掌心已是湿汗连连。皇帝经此一年诸般事迹,耐心早无,若多违逆,难免激怒过甚,因此众人最后只得推出承礼司,从礼法上劝说此事。
皇帝此举多有荒唐,百官亦请天家三思,但厉帝此时却是抿嘴不言,双目微凝地看着这朝中跪拜的众人,脑中却是此前内殿之上,严宽的话。
“这天下虽说是君上的天下,但这百官究竟是君上之臣,还是这大渊氏族的吠犬?”
面对着满堂的寂静,皇帝见众人亦不敢再多违逆,松了松紧抿着的唇,开口道:“诸位何必如临大敌。此前文太傅曾言,文氏愿协助天家多设学府,广召天下学士,如今吾不过是想开一个先例,怎么就有违礼法了?”
文老太傅乃是两朝文礼重臣,将他搬出来,饶是承礼司也无法反驳。
皇帝的话依旧温和,“你们究竟是把吾当成了什么?”
此话一出,百官又是一阵跪拜,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而厉帝的眼神却冷了下来,数载未理朝政,如今这百官与他却是已经离心至此了么?
见百官亦是不敢多言,厉帝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承礼司主司,道:“你也别跪着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另外安排人手,将上清宫重新翻修,着人手从御院挑选讲师,入冬之前便让各家将人送去吧。”
上清宫是一座皇家别院,太祖曾喜欢在北境的穹山之上瞭望北境风光,所以才在那里建了行宫。不过此后的皇帝却因北境的天气而鲜少去,久而久之上清宫便空闲了下来,那里的许多陈设都已经老旧。如今要入住,翻修定然是必要的,毕竟皇帝此次要邀请去的都是大渊钟鸣鼎食之家的子嗣,面子上自然怠慢不得。
皇帝说完此话,便大手一挥,下朝而去,众人眉头紧缩,皇帝如今越发一意孤行,而太子被皇帝夺权之后,鲜少上朝,如今大渊这朝局让人倍感扑朔迷离。
次日,为迎合皇帝教养诸家子弟的说法,皇后亦请出敦帝时期的大学士陈氏为诸家嫡女宣讲《礼经》。陈氏曾奉养敦帝皇后,也是敦帝时期正经得承礼司认可的礼教之典范。
如今陈氏虽已年过半百,但其礼仪典范之名至今无人能出左右,就连庄皇后当年都曾受她教导。陈氏已经多年未理外世,如今受庄皇后之请出山,便被多少世家惦念着。若能为陈氏堂上学生,必然能给其女乃至家门带来荣耀。
皇后此举其实是在配合皇帝之行,让众人看到的是天家对于大渊各子弟的看重,试图以此稀释皇帝所行的别有用心。
皇后此心皇帝又如何看不懂,当下又向玉璋宫赐去了诸多宝物,又着人将帝宫的风华殿布置出来,做陈氏堂课之用。
但皇后毕竟不似皇帝那般钦点几家,而是广邀了百家子弟共同前往风华殿聆听陈氏开堂。此举引来众人的赞赏。
世家大族会在嫡女满一定岁数的时候请专门的礼仪嬷嬷在家中教习,但能亲自得陈氏这般女大学士亲自教导礼仪的机会少之又少,往往只有宗亲能有资格,今次皇后广开隆恩,让众人皆是欢心踊跃。
阿宁得到消息时正在院子里晒着初秋的太阳,近日她让人在侧院装上了一个吊床,每日早上便在那晒着太阳昏昏欲睡,连阿喜都说她近日懒了许多。
阿喜一路低头,快步走来,就连身形都板正了不少,她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名嬷嬷和两名侍女,看着装便知是宫里的人,阿宁撇了一眼,立刻翻转下吊床,整理了一下仪容,低身接见。嬷嬷虽远远地便见到她那番懒散的模样,但毕竟是在皇后身前做事的,她眉目收敛,只将皇后的消息传到便是了。
阿宁让阿喜给嬷嬷拿了打赏,方才拿起嬷嬷带来的邀帖。
阿喜近日在集市上倒是听到了不少皇后邀请陈氏进行百家讲学之事,只是没想到还能有自己家一份。
“定然是小公子如今成了文氏门人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