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令仪的声音响起,裴曜的目光也往她那边看了看,但没说什么。
而这时候谢美人也在旁边跟着道了一句。
“婉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昭妃娘娘生四皇子的时候吃了大亏,这才养了大半年而已,想来身子还是虚弱的,娘娘说旁人也就罢了,叫旁人给顶撞了,自然是受不住的。”
因为杨妃和婉令仪关系走近的缘故,谢美人本就和婉令仪同住宜春宫,现下又觉得是一条船上的人,倒是愈发跟婉令仪像好姐妹似的了。
这么一句话里有话的,便是意指方玧装柔弱了。
只能她欺负别人,不许旁人在她头上动土。
宋美人此刻就是挨着谢美人坐的,当即便斜了她一眼。
“你既然知道娘娘生育四皇子亏损了身体,又在这儿阴阳怪气什么,难不成你是觉得端柔公主方才的行径并非冲撞冒犯,说娘娘是故意装病?”
胆小的人,就怕旁人把话说白了给自己扣帽子,谢美人本就不是什么口齿格外伶俐的,被宋美人直白一怼,就语塞住了。
见状,婉令仪便在旁边帮衬道。
“宋美人这是说什么呢,刚才端柔公主的确是言行失仪了,谢美人的意思是,昭妃娘娘诞育皇嗣辛苦,以至体弱,是劳苦功高的,娘娘自然能训斥旁人,可旁人万万冲撞不得娘娘呐。”
“什么劳苦功高,这话婉令仪说的,本宫可受不起。”
方玧的声音响起,平和从容。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她脸色淡淡,
“诞育皇嗣,为皇家开枝散叶本是后宫嫔妃的职责,本宫自然不觉得辛苦,怎么,到了婉令仪口中竟是件劳苦功高的事儿了,现如今婉令仪还没生呢,这日后真诞下皇子,岂不要居功自傲了。”
“臣妾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给本宫扣高帽子?”
方玧扬眉一笑,直接打断了她。
话被堵回去,婉令仪一时秀眉紧蹙,面色也是难看。
这时候,落座于方玧旁边的杨妃就笑着开了口。
“昭妃妹妹怎么还上纲上线起来了,左不过是两位妹妹言辞不当罢了,昭妃这般计较,没得吓着她们,还叫旁人以为妹妹你心胸狭隘呢。”
究竟还是杨氏嘴皮子更利索些,上来便给方玧定罪。
但方玧岂会容她这么扣帽子,这会子也是捏了帕子忽的抿唇一笑。
“哎呦,杨姐姐竟看不出我是与她们开玩笑呢,一家子姐妹的,我能与她们计较什么?我虽算不得大方,倒也知道一句是非对错,冤有头债有主,哪能揪着她们不放了,姐姐,你说是不是?”
此刻她虽含着笑,可眼底那凌厉寒光却丝毫没有掩藏,直直就朝着杨氏去了。
杨氏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这会子多少有些心虚。
扯着嘴角讪笑了两声,也就没搭话了。
这些情形落在赴宴众宾客的眼中,自然就是一群人敌不过昭妃娘娘一个了。
先是还没开席就将端柔公主和驸马收拾了一顿,赶出了宫去,现如今又是舌战群妃,不落下风。
原来不少人以为方玧能得宠,全靠皮囊和膝下的子嗣,现如今众朝臣心里也改观不少。
这位昭妃娘娘啊,自己就是個厉害的。
胆气,手腕儿,城府,都不少。
再联想起之前那些参奏方玧的御史们碰壁,以及后来星象异变,杨妃被迫迁居慈安殿住了一个半月的佛堂,这些事。
一时间,谁也不敢再轻视方玧半分了。
甚至,有些个与后宫其他嫔妃没有牵扯的朝臣,心里也琢磨着,能不能走昭妃这条门路,好谋前程。
而这些心绪一个都没逃过方玧的眼睛。
她在后宫立威,是为了省麻烦,趁此机会在朝臣面前立威,便就是为了培养自己的羽翼啊。
恩宠是不牢靠的东西,她可从未想过一身荣辱全系在裴曜的宠爱上。
当然,心里虽这么想着,但宴会正经开始后,她还是挂着娇俏的笑意,朝着主位上的裴曜敬了一杯。
宴会进行到一半,方玧因为出了风头,倒是引得不少官眷向她敬酒,喝着喝着,也有薄醉了。
便同皇后说了一声,扶着青容的手,往殿外来透气。
看见她出去,婉令仪想了想,没过多久,也跟着出去了。
就见那不远处,方玧拢着白狐裘,正坐在廊下同贴身丫鬟说话。
红砖黄瓦,悬一盏明灯,廊外是泛着银光的白雪,廊内是眉目如画的佳人,就连那说话间喝出的热气,也变的袅袅娜娜,像是仙尘。
婉令仪捏紧了手里抱着的小铜炉,嫉妒由心底疯张开来。
明明论容貌,她是胜于方氏的,可为什么,方氏总比她得宠,总是这样的慵懒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