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赵高出离出愤怒的原因。
不用问他都知道,回车,必会导致兵车受损。
而兵车受损,必有车士步卒受伤。
意思是,还没走到蛟身前,李超便已经损兵折将!
老实说,若是李超此行斩蛟失败,赵高都可接受。
毕竟斩蛟失败,说明此蛟有神通,非战之罪。李超或会下狱,至少赵高保举无错。
但是你迷路是什么鬼?
回车又是何意?
若是始皇帝得知此事,必会问之。
尔赵高保举一名上琅琊台都能迷路的将领,此人蛟都没见到,便已经损兵折将。
你却把他吹成绝世名将,此是何意?
深吸一口气,赵高按捺住心头的荒谬与愤怒。
此事,尚有挽回之余地!
五日前,始皇帝已然在行宫中开始斋祷,为祭天做准备。
而斋祷尚有五日,这五日之间,他既不处理国事,亦不会见外臣!
便是斩蛟过程中略有波折,此时此刻听到,与五日之后听到,亦完全不同!
所谓时过境迁,只要妖邪被斩,始皇帝心思都在祭天上,又怎会过多追究斩蛟过程中发生了何事?
抖了抖衣袖,赵高理顺了自己的衣冠,又动了动脚趾。
脚趾钻心地疼痛,显然是方才一脚踢在铜盆上,折了。
他忍住疼痛,脸上再次露出一丝淡定的笑意,歉意地向着李斯开口:“吾略有失态,廷尉勿怪。”
李斯已经直接将身上的深衣脱下,一边示意奴仆给自己送干衣服来,一边淡淡地扫了赵高一眼,心中暗暗嗤笑。
他听命于赵高,仅仅只是因为有把柄握在赵高胡亥手中,并不与赵高同心。
赵高身为邢余之人,而且虽然为九卿之子,然而赵高祖父亦只是赵国普通公族,出身其实甚低。
如此说来,教养堪忧,实属正常。
不过心中虽然腹诽,李斯脸上却没有表露分毫,他不以为意地开口:“中车府令亦只是关心则乱矣!”
“不曾想,大长信之子竟是如此不堪,可谓纸上谈兵第二!”赵高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或是此雾有蹊跷之处。”李斯此时表现得真是万分体贴。
而赵高则是心中微微一动:“吾不知兵,敢请教廷尉,大军于大雾中迷途,该如何处之?”
他说的乃是实话,虽然他学了纵横家,为了讨好始皇帝,又刻苦学了法家。然而兵家之事,他确实一知半解。
而李斯则不同,他虽然非兵家,然而亦是一统六国之功臣,多少知兵。
“此小事尔。”难得赵高有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李斯笑容满面地摸了摸自己的黑髯,“中车府令难道忘了,军中有司南?”
赵高抚了抚额头,微微有些羞惭。
“吾关心则乱矣!”
他转过头来,看向琅琊台方向,语带杀意:“希望大长信之子,尚知司南该如何辨认吧!”
……
李超不知道自己此时在赵高心中,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便如同胡亥此时看他一般。
当然,说不知,其实不甚准确。应该说,他此时已经根本不敢想,也无暇去想。
此时他全身都忍不住颤抖,看着身前一棵有些朦胧的树,心中直冒寒气。
这棵树他已经无比熟悉,甚至已经刻在了他心里。
正是一棵歪脖树。
“此树缘何会在此处!”他失声地开口。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乃是从琅琊台之西侧入山道,而后东向而行。
而歪脖树则是位于山道外侧,或者叫做道右,位于他的右手边。
随后他原地掉头,此时他行于道左,右手边变成了山道内侧,左手才是山道外侧。
也就是说,此时歪脖树,已经到了他左手边。若是以方位论,则是南边。
然而,此时歪脖树,却端端正正地出现在了山道内侧,原本是御道所在的位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这棵树长了脚,会走路?
但是树或许是精怪,长了脚,会走路。
御道难道也长了脚会走路?
琅琊台也长了脚会走路?
这边本来就是山道内侧,亦是第三层土台的台侧。
现在居然连土台都不见了!
李超此时楞在了原地,世间怎会有如此神异之事?
“骑都尉!”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却是胡亥。
他此时亦已经看出了不对,毕竟这个歪脖树如此有特点,短时间内已经出现了数次。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李超,语气笃定。
“此必为,迷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