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跟着婢女一路行到前院。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碌碌一日,已然接近尾声,可对彭城王府的人来说,才要开启一场盛大的宴会。
梁婠只在门口略停了停,便迈过门槛。
正厅里灯火通明、座无虚席,不闻平素悦耳的丝竹,只有嘈杂的嗡嗡声,是高澜与一众亲信在谈笑。
其实,她来得并不迟,只是堂中坐满了人,便显得迟了。
梁婠一进门,就瞧见端坐在主位上的彭城王高澜,他脸上挂着不多的笑。
只有细细端详,才能瞧见那端正的眉眼中藏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梁婠不动声色瞧着,高澜是该高兴。
白日里,她凤袍加身,手持印玺,以太后之名,与高澜一起登上城楼,当众宣读讨伐檄文。
自此,高澜再不受晋邺约束。
除此之外,周国大将公西瑾已于数日前避过平芜一带,转而向抚州进攻。
没了虎视眈眈的周兵,高澜怎么不松一口气呢?
梁婠弯着唇,笑微微地走上前。
“是予来迟了。”
“太后。”高澜停下交谈,没有迎上来,只是站起身,象征性地低了低头,算是见了礼。
他这么一起身,坐在堂中左右两侧的人也都跟着站起来。
梁婠嘴角含笑,由婢女引着落座,唯有经过某一处时,余光轻轻扫过。
待坐定后,梁婠眸中带笑,先看高澜,再面向众人。“彭城王勿要多礼,诸位都请坐吧。”
眼看人都到齐,彭城王妃示意下人开宴。
忽然,高澜转过脸,指着左下方首位的人,对梁婠笑道:“太后,这位便是周国派来的使臣,萧将军。”
梁婠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萧倩仪一身红衣红裙,眉宇之间透着英气,身姿笔挺、气势慑人,丝毫不输给在场的武将。
对上梁婠打量的目光,萧倩仪原本冷冰冰的眸子,稍稍一弯,板了大半天的脸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她站起身,大大方方一拜:“臣,拜见太后。”
梁婠眯起眼,轻轻点头,很是客气:“予早听闻周国有一名女将军,英姿飒爽、一表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当真是巾帼豪杰,快快请坐!”
“太后谬赞,臣愧不敢当。”
除了极为短暂的眼神交汇,梁婠再没往萧倩仪脸上看一眼。
倒是彭城王妃又与她寒暄了几句。
梁婠只是端坐听着,并不接话。
宇文玦让萧倩仪借着送贺礼的名义来接应自己,不算意外。
美酒佳肴呈上桌,高澜率先举杯,一番慷慨陈词后,余下人也都纷纷举杯。
一杯下肚,有高澜的心腹起身畅言。
梁婠暗暗观察,除了今晚当值的,重要将领基本都聚在此处,就连士兵也在营中饮酒茹荤。
酒过三巡,在场众人无不是兴致高涨。
梁婠只在必要的时候应和两句,其他时间,静坐一隅,几乎不怎么开口。
梁婠不看也知道,高澜虽没说什么,但他对自己这种乖乖当摆设的态度很满意。
当然,高澜虽顾不上看她,彭城王妃却没闲着,时时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梁婠只当不知。
据青竹所说,那日她被‘赶走’后,彭城王妃便将她带去自己的院落,还旁敲侧击地问了她不少关于晋邺皇宫里的问题。
梁婠很清楚,自己借住在彭城王府的这些天,分明是被他们软禁起来。
直到梁婠双腿都坐麻了,他们仍是没有散场的意思。
梁婠看一眼与萧倩仪谈笑的彭城王妃,提起袖子掩了唇,悄悄打了个呵欠。
她环顾一圈,见没人注意,起身就往人后去。
“太后?”
梁婠回过头,彭城王妃睁着一双凤眼,疑惑地看她:“您是要去更衣吗?”
梁婠看一眼萧倩仪,笑着点头:“是啊。”
彭城王妃闻此,也站了起来:“夜里天黑,妾陪太后同去吧。”
萧倩仪想要拦住她,梁婠抢先应下。
“有劳王妃。”
梁婠看得很清楚,彭城王妃同萧倩仪一样,整晚只饮了茶,没饮酒。
秋月夜里,冷风如水,行走间,不知不觉洗净了衣衫上熏染的酒气。
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很窄。
两名侍女提着琉璃灯走在前面,梁婠同彭城王妃跟在后面。
彭城王妃回头瞧一眼身后的正堂,隐约还能听见传来的说笑声。
“您说好好一个女儿家,整日舞刀弄枪的,同一群低贱粗野的糙汉混在一起,成个什么样子?”
她摇了摇头,不甚唏嘘:“对了,妾还听闻,这位萧将军从前是嫁过人的,就是那个什么什么——反正就是成过亲,可惜成亲没多久,人就死了,年纪轻轻成了寡妇,也真是可怜,好在有了身孕,可谁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