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也不再啰嗦,简单交代几句,看着青竹离开。
秋月如珠,悄然缀在夜幕之上,洒下的月光如素。
梁婠看得出来,王庭樾对梁姣除了责任之外,是有感情的。
无论梁姣背后的人是谁,她能侥幸活下来,也算是一件好事。
梁婠微微一叹,眼看离月夕也没几日了。
她在窗边静站了会儿,才转身往床榻去。
*
用过早膳,梁婠闲来无事,又懒得去庭院,索性寻了纸墨,提笔伏在案前作画。
梁姣则跪坐在一旁研墨、递笔。
有婢女坐在小几前给她们烹茶。
梁婠停笔的间隙,淡淡扫一眼身侧垂头恭顺的人,不由扬了扬眉。
如今的梁姣沉默得很,同过往语笑嫣然、妙语连珠的模样大不相同。
据伺候的婢女所说,这些天,每天天不亮,梁姣就会候在屋门口,等着传唤。
梁婠垂下眼,待画完画,直起身瞧了瞧,又另择一空白处,一笔一画写着,边写边念:
“芄兰之支,童子佩觿(xī)。虽则佩觿,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带悸兮。芄兰之叶,童子佩韘(shè)。虽则佩韘,能不我甲(xiá)。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梁婠写好后,婢女的茶也烹好了。
她搁下笔,端着茶盅,笑微微地望着梁姣。
“今日,你还准备撕它吗?”
眼前这幅新作的画卷,与当日送去王庭樾府上的一模一样。
梁姣眼圈一红,险些掉下泪来,眸中是隐忍的恨意。
梁婠垂眼笑笑,饮了口茶,再看她:“阿姣,像你这般连掩藏恨意都做不到,又如何能成事呢?”
梁姣低下头,死死咬着嘴唇。
梁婠淡淡看她一眼,打发了屋内伺候的婢女。
她搁下茶盅,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会信你?”
梁姣仍旧垂着头。
梁婠沉默一下,慢慢道:“我之所以留着你、不杀你,不是因为相信你所谓的,什么投奔、赎罪之类的鬼话,而是因为……我想帮王庭樾留下你,当然,我还想问问你,那天晚上的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姣怔了一下,缓缓地抬起头,神情变了又变,语气有些不确定:“你,你刚刚说什么?”
梁婠目光锁着她,声音很轻:“他没死,和你一样,还活着。”
梁姣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梁婠,眼泪就那么涌了出来。
“不,不可能,你骗我,他死了,他早就死了!是你,是你恨我们,是你见不得我们好,是你派人放火,想烧死我,是你不甘心,还想霸着他,霸着他为你卖命!”
梁婠眉头皱了一下。
“梁姣,你可真蠢,我若想杀你,当日在大牢就能办到,何必等你去平塘?”
梁姣红着眼,也不再掩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假意放我们离开,你不愿当着他的面杀我,因为你知道他不会不管我、眼睁睁看我死,对了,你更怕因为杀了我,他怨你怪你,破坏你在他心目中美好的样子!”
梁婠蹙起眉,吃地一笑,也懒得跟她辩解,只冷冷瞧她。
“从你来的第一日,我便让人带了消息给他,这两天应该就会有回复。其实,为了他的安全考虑,我本不想这么早告诉你,因为我怀疑你现在效忠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当日纵火的幕后黑手……”
她一叹,又道:“因为我清楚你心里痛不欲生的滋味儿,所以,我也不想再瞒你,何况,我知道,就算你狠下心害任何人,也绝不会伤害他,对吗?”
梁姣埋下头,捂着嘴,呜呜咽咽地哭。
梁婠瞧着她,低低一叹:“阿姣,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替谁做事,可是,你若还想以后和他好好过日子,就不要再错下去,你要知道,王庭樾能死里逃生不容易,而你——”
她垂垂眼,继续道:“他余生的幸福,只能是你给的,我希望他过得幸福。”
梁姣哽咽着,抬起红通通的泪眼。
梁婠认认真真看她,道:“那天晚上,他从府衙忙完,再回到家中,发现竟燃起了大火,他冲进火里想去救你,却被黑衣人重伤,就在与黑衣人的打斗中,他落了水,之后,一路被水冲到下游,幸好被人救下才逃过一劫,等再醒来,也过去了好些天,他虽身负重伤,却还是坚持回平塘寻你,那些黑衣人本来就是要杀他,没见到他的尸体,又怎会善罢甘休?
可他不顾危险,执意要回去找你,救他的人拗不过他,只好随他一同去,结果,他也只看到你的坟茔——他不信你就那么死了,徒手就要挖墓,救他的人劝说不动,无奈之下,只好将他打昏,强行将人带走……”
梁婠抿抿唇,又道:“他觉得你是受他连累才会丧命,心里一直愧疚,他醒来后,没有回晋邺找我,而是去了前线……后来再回晋邺,除了知晓我处境艰难,来帮我,也是想找出凶手,为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