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张了张口,令她惊讶的不是说话之人是萧倩仪,而是站在萧倩仪身旁抚着白胡子的小老头。
正是本该身陷叛军营的陈德春。
“……老师?”
梁婠垂下眼,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儿。
饶是她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分明是他们合起伙来骗了她。
等她再抬眸看过去,清清楚楚看到那双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眼眸已是黯淡无光。
显然,宇文玦也明白她是被骗来的。
在场之人不少,一时屏声敛息,无不好奇地盯着她瞧。
冯亭跪得笔直,目光坚定:“是属下擅自欺瞒夫人,夫人莫要怪罪主上,属下愿以死谢罪!”
见状,跟在宇文玦身后的青竹与尉迟渊急忙走上前,跟着跪下。
“我等同罪,甘愿赴死!”
陈德春一叹,俯下身:“不瞒夫人,若真要追究,该追究的是臣。”
梁婠心下叹息,刚要伸手,不料萧倩仪直冲上来。
“你要发火就冲我发吧!不过在发火前,我有话想说!”
“萧倩仪!”有人沉声低斥。
虽是极低的一声,却连原本站着的陈德春也跪了下去。
梁婠越过萧倩仪,往宇文玦脸上看。
他面色阴沉得可怕。
萧倩仪浑然不觉,只看着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全然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当日在蔺城别苑,你是如何头头是道劝慰我的,怎么现在轮到你自己了,反倒畏首畏尾起来?还是说,你真想把他折腾死了,才甘心?”
“萧倩仪。”
平静的声音彻骨的寒。
宇文玦目光深沉而内敛:“来人。”
“等等。”
眼见有人领命上前,梁婠急声制止。
她没看宇文玦,颇为无奈看向萧倩仪。“你倒是也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如此咄咄逼人,就是你萧大将军的待客之道?”
萧倩仪微微一诧:“你——”
梁婠不再看她,率先扶起跪在跟前冯亭、尉迟渊、青竹,然后又是陈德春。
“来的路上,我一直悬着心,想着如何营救老师,眼下见您平安无事,我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怨怪谁?何况,老师既出此下策,定是迫不得已,我明白的。”
陈德春什么话都没有,只是弯腰一拜。
梁婠绕过几人,最后走向定定望着自己的人。
目光相对。
梁婠眼睛又酸又涩,低头往下咽了咽眼泪,明明千言万语齐齐涌上来,却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直到最后都只化作一声叹息。
“你……没事就好。”
宇文玦眯起眼,哑着嗓子,许久才艰难吐出几个字:“你不必……为了他们,勉强自己……你若想离开……”
梁婠忍着泪意,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谁说我是为了他们,我是为了我自己。”
不论是王庭樾临别时所说的话,还是途中冯亭吞吞吐吐的反常,她都能隐隐感觉到异样,不是没往这方面想过,只不过,她不敢堵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何况,这一年来,她想了很多。
梁婠喟叹一声:“没有勉强,我是自愿的。”
宇文玦一怔,熄灭的火光重新燃起来,眼底是掩饰不住地欣喜,却又怕是言语中的误会。
那日,她分明说过不想再见他……
宇文玦喉头干哑,有些不确定地动动唇:“你——”
梁婠叹息:“你不信?”
“不是。”
听得此话,宇文玦心底忽然有点悲哀。
梁婠心底又酸又软,眨着泪光闪闪的眼,温柔地瞧着他:“那个……看在我这么不远千里来寻你,几天几夜没好眠、没洗漱的份上,能不能先让我梳洗完,咱们再——”
她低下头,拭掉眼角的湿意,余光却瞧见一众人巴巴望着他们。
梁婠暗叹,她自己倒是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可宇文玦如今是周君,大庭广众之下同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这般无所顾忌,实在难看……
梁婠稍稍抬起眼:“我有话想同你说。”
“好。”宇文玦极力克制着,可声音依旧微微颤抖,不知是喜是悲。
“你们都起身吧。”
淡淡一声后,他领着梁婠就往门内去,再未留下只言片语。
一众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萧倩仪望一眼离去的两人,张着嘴有些糊涂,不知该不该上去劝一劝,又或者他们已经和好了?还有,他们这些人还需要再受罚吗?
她没看懂。
踟蹰之际,又扭头看一眼陈德春。
“老大人,他们这是——”
陈德春抚着小胡子,长长一叹:“心病还须心药医,老朽也不过是个对症下药的普通医者罢了。”
萧倩仪似懂非懂。
那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