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殿里暖融融的。
头次给太后请安,妃嫔们不敢轻视,因而来得比规定时辰早了许多。
太后尚在更衣,她们便也只能静坐等着。
有的等着无趣,转着眸打量殿中一应陈设;有的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坐着;还有的饮了几口茶后,索性同离得近的人小声说起话来。
有人往前方一个空位上瞧一眼,压低了声音。
“听说淑妃有孕后,害喜害得厉害,近来更是较之前还要严重些,说是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每日单凭些汤汤水水的养着,可愁坏了太医署的一众太医呢。”
姜宣徽放下茶盏,用帕子虚虚拭了拭唇角:“我怀建昌的时候,倒是没这样,想来淑妃这胎怀的是个皇子呢。”
她说完眼睛看向坐在靠前位置的女子。
“崇德怀二皇子时,也似淑妃这般害喜吗?”
她声音不大,蹙着眉头,语调中透着几分好奇。
妃嫔们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胡崇德脸上。
不等胡崇德回答,有人忍不住笑着打趣:“你也为主上怀个皇子不就知道了?”
说话的是尤昭训。
姜宣徽面上变了色,冷冷一笑:“妾倒是想有这样的福气,奈何天不眷顾,不像尤昭训深受陛下喜爱,定是有这福气的。”
姜氏怀建昌公主时,人人都道她怀的是个男胎,长广王一高兴,便抬了她的位分。
不等生产,姜氏就从一个卑微的通房变成正经的侍妾。
谁想瓜熟蒂落之日,传了几个月的男胎竟变成了个女胎。
如此一来,不仅失了许诺的侧妃之位,还被长广王疑心,认为姜氏耍手段骗宠,因此失了宠。
长广王没了心情,就连提前取好的名字也懒得再改:高善见。
这件事始终是扎在姜氏心头上的一根刺。
眼下尤昭训当众拿出来谐戏,姜宣徽心里又气又恨,却又不好变脸发作,只能不阴不阳的回过去。
尤昭训入府晚,兄长在广平王面前很得脸,她自己容貌生得美,平日得的恩宠也不少,如今位分又比姜氏高,自然犯不着同一个失了恩宠的人计较,只莞尔一笑。
“借宣徽的吉言,但愿能让我得偿所愿。回想起来,我就是去年这个时候入府的,一转眼的工夫,竟已过去一年了,”她挑挑眉,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面上坦然,不加任何掩饰:“可惜啊,我这儿迟迟没有动静。”
忽地,话锋一转,又看向从头到尾静坐一隅的韦昭仪。
“不过若论起这恩宠,咱们谁也比不上韦姐姐。”
冷不丁被点到,韦昭仪两颊红扑扑的,只羞涩地低下头,抿起唇:“这么不知深浅的话,昭训以后可莫要再说了。”
尤昭训扬唇一笑:“妾哪里是不知深浅,明明是净说大实话!不过,妾还一直以为韦姐姐会搬进含光殿呢,不想却去了凉风殿。”
她语气不无遗憾。
谁人不知含光殿代表着什么?
韦昭仪脸上的红云散去,有些不确定:“这含光殿许是主上要留给淑妃的吧?”
众人往那空位上瞧一眼。
韦昭仪又道:“不管是含光殿,还是凉风殿,都是主上的恩赐,都是一样的好。”
“淑妃?”尤昭训不认同:“主上不是说了,淑妃有孕,身体不便,继续住在瑶华殿。”
韦昭仪轻咳一声,递给她一个眼色,道:“圣心岂可随意揣测,咱们只要专心侍奉主上就是了。”
尤昭训会意,点点头:“韦姐姐说的是,要说,旁的宫殿再好,总也好不过昭阳殿。”
“昭阳殿?”姜宣徽哼笑一声,不以为然:“昭阳殿只是尊贵在头衔上。”
她往屏风跟前看了看,确定没人,才继续道:“难道你们没听宫里的老人说,真正的荣宠,看得不是昭阳殿,而是含光殿吗?要知道,那里头住得才是皇帝放在心上的人!”
这话不假。
看看文宣皇帝是怎么对太后的就知道!
韦昭仪勉强笑了笑,心里却像结了个疙瘩似的。
不说在宫里,就说在宫外,只要长了耳朵,谁人没听过那些话?
昭阳殿只有尊,没有荣。
而含光殿才是真正的殊荣专宠。
莫名地,低声议论的人都垂下眼,默默想着心事,一时无人再说话。
殿中又安静下来,只听得呼吸声。
元云娥来得有些晚,但见一众妃嫔规矩坐着,倒有些意外。
从前在王府中,但凡她们聚在一起,总少不得要嚼会儿舌根。
后宅女眷的矛盾,多一半都是在这三言两语中生出来的。
昨儿才册封完,今儿生怕有的人心生怨气,惹出是非。
倘若真在含章殿里吵起来,岂不难看?
见到姗姗来迟的皇后,众人起身行礼。
元云娥抬手免了礼,再看里间尚没动静,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