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里月上中天,含光殿内灯火通明。
湘兰拿了软垫子让梁婠靠着:“娘娘,可觉得好一些了?”
梁婠皱着眉随口应了声,两眼睛直盯着进进出出的宫人瞧。
很发愁。
高潜手提长剑立在一边,看着钱侍中指挥宫人放置从太极殿取来的东西,沅芷几人从旁协助。
很快,内殿就被塞得满满当当。
沐宴默默站在床榻边,忧心忡忡瞧着。
门口处的内侍,蔫头耷脑跪着,脸色难看,一会儿瞧瞧高潜,一会儿看看梁婠,嘴唇嗫嚅。
“陛下,娘娘……”
一整天了,这么不吃不喝、不如厕,只为执行太后命令,将皇帝送回太极殿。
可惜未果。
内侍舔了舔起皮的嘴,木然重复:“陛下,请——”
高潜眼中戾气一闪,不胜其烦:“再发出一声,信不信孤割下你脑袋?”
说完,又朝梁婠看一眼,对钱侍中道:“绑起来送去仁寿殿,顺便告知太后,孤不回太极殿了,孤就住在含光殿。她不是让孤养病吗,孤就同淑妃一起养。”
钱侍中听得头皮一阵发麻,扯着嘴角,挤不出一丝笑。
高潜见人不动弹,用剑指了指:“还不去?”
钱侍中眼光扫视一圈,大家都当瞧不见他,只好认命照办。
待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夜也深了。
高潜屏退了其他人。
梁婠留下沐宴,无论如何,她是做不到与高潜共居一室过夜。
高潜也未阻拦。
梁婠递给沐宴一个安心的眼神,她现在虽行动不便,但也并非表上面瞧着那么孱弱。
上午太后来的时候,她已经醒了好一阵儿,不管是该听的,还是不该听的,反正都听到了。
之后她怕再装下去,含光殿就要血流成河了。
梁婠余光瞟一眼玄色身影的人,胸口窝火。
许是感受到不善的目光,高潜看来过来:“梁婠——”
梁婠收回视线看向沐宴:“去拿纸笔过来。”
沐宴依言去了外间。
高潜坐在窗边的小榻上,与她还有一段距离。
他低下头想了想,说道:“孤留下不是赌气之举,亦不是要对你如何。孤是怕太后会趁这个时候对你不利,还有皇后行蛊一事尚未了结,倘若孤被囚在太极殿,你孤立无援,难免落了下风。还有你的身体……”
烛火光中,他目光微闪,神情有些局促。
梁婠轻点一下头,他能这么耐着性子好言解释,也真是稀奇。
“妾明白。”
闻言,高潜心底一松。
梁婠叹气:“陛下不该在这时与太后翻脸。”
高潜放晴的眸子又沉了下来,抿唇不语。
梁婠也无意与他再辩对错。
沐宴拿了笔墨纸砚进来,跪坐在高潜对面的小几边。
梁婠静下心,努力回忆,片刻后才开口。
梁婠说一句,沐宴写一句,高潜看一句。
直到写完,梁婠从头到尾检查一遍,确认无误,才让沐宴交给高潜。
“明日太医再来时,还望陛下让他们帮妾找来这些东西。”
高潜拿在手又看一遍,仍是一头雾水,看着像药方,却又掺杂着毒虫,不知她要做什么。
“这些作何用?”
梁婠思忖一下,道:“是个偏方。”
“偏方?”高潜面上一诧,不可思议看她。
梁婠微微颔首:“这事说来话长,总之,这个方子可以拿来一试。”
沐宴拧着眉头,犹豫一瞬,用手比划:有毒物。
“不可,万一试出个好歹。”高潜斩钉截铁,作势就要将方子揉掉。
“等等!听我说完!”
梁婠心知不解释清楚,怕是难以成事。
高潜道:“那你倒是说说,从哪儿听来这么一个偏方?”
沐宴也目不转睛盯着她。
梁婠暗暗琢磨,前世的事就编作今生的吧。
她略一沉吟,道:“去年闹饥荒的时候,我在护城河边上遇到一个老妇人。那老妇人几日水米未进,又染了疫症,奄奄一息。
我见老妇人可怜,便从犊车里拿了糕点、茶水送给老妇人,还写下治疗疫症的药方,老妇人心下感激,说什么也要报答我,说着就在身上翻找,可翻遍全身也找不出值钱的东西。
苦恼之际,她看到我的药方,便问我讨要纸笔。
待她写完一张偏方,我才知晓她竟是医者,只是,她的方法与我们寻常所见的不太一样。”
梁婠停了停,心虚地看看两人表情。
肯定不能告诉高潜是巫医。
高潜皱眉:“然后呢?”
梁婠接着道:“她跟我说这方子是祖传偏方、包治百病,说着从手腕上取下一串手链交给我,以作酬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