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玦放下手中的杯子,极浅一笑。
“是否要动怒,取决于我,没有什么会不会。只是不知,这问题是女郎想问的,还是银岳府想问的?”
公孙叙斜萧倩仪一眼,皱起眉头。
殿下是如何回到大周的,他是再清楚不过的,若放在常人身上,是扎在心上的一根刺。
可殿下,他看不透。
但初次拜见,便是这种态度,就算银岳府的骄子爱女,也断不该这么目中无人。
公孙叙虽不至于同一个小女郎置气,但心中到底生出几分不满。
难不成是银岳府另有打算?
思及此处,本想出言护主的公孙叙敛住口,静等萧倩仪的回答。
萧景南如何不懂这一问的涵义。
当即俯下身,深深一拜:“舍妹唐突冒犯殿下,实乃——”
萧景南何曾这么低三下四过?
萧倩仪猛地站起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是我出言冒犯殿下的,与我阿兄无关,与银岳府更无关,一人做事一人当,殿下要惩治就惩治我吧。”
她挺着胸膛,面上虽不情愿,语气却是明显放低不少。
其实,原也没打算没事找事,只看不过他明嘲暗讽似的夸奖。
萧倩仪想了想,还是道:“战阵之间,不厌诈伪。用兵之道,以计为首。私以为,两国交战,究竟是如何取得胜利的并不重要。自古胜者王、败者寇。那些说什么胜之不武的,从来都是输的一方不甘之言。”
萧景南转过头,温润的面上带了怒色,“萧倩仪,你太失礼了。”
瞧到这儿,公孙叙也算看明白了,左不过是小女郎的自以为是。
萧景南瞧一眼萧倩仪,心中无奈,道:“殿下,舍妹只是——”
“不为头衔,”宇文玦偏头望向窗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为活着。”
这……
几人俱是一诧,愕然地看着冰清水冷的人。
如何没想到他会给出回答,更没想到给出的,还是这般贪生怕死的说法。
公孙叙听得很不舒服,张了张口想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解释。
有些质疑,自殿下醒来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
今日他是能解释一个,可往后他又能否一一解释得过来?
不过沉默一瞬,宇文玦重新拾起一颗棋子,垂眸把玩,全不在意。
眼里,只有棋子,没有人。
公孙叙暗暗摇头,终究还是他多虑了。
萧景南怨怪地看向萧倩仪,萧倩仪表情僵硬立着。
明明这回答比方才她所说的还要羞辱人,可她浑然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快感,反而挫败得很。
好像铆足劲儿扔出一颗石子,想将对方砸个头破血流,却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勃然大怒,而是沉入大海,水波不惊。
他越是漠然不动,越是衬得她尖酸刻薄。
之后他们又说了什么,萧倩仪也不太记得,只记得宇文玦再没看过她一眼。
坐了不多时,萧景南携了萧倩仪离开。
公孙叙朝门口望了一眼,来时他得到一个消息,南齐的安定侯夫人没了,更令人吃惊的是,安定侯早与其正室夫人和离。
以上皇的意思,齐王殿下该择一门亲事,无论从哪儿方面考虑,这银岳府当为首选,来之前,他也这么认为,可现下……
公孙叙瞧着空落落的门口,微微蹙眉。
“公孙大人,还有何事?”
冷冷淡淡的声音响起。
公孙叙愣了愣,回过神,正色道:“不知太医令可有告知殿下,上皇所剩时日已是不多?”
“嗯。”宇文玦眉眼未抬。
公孙叙道:“殿下应知,当日上皇为早日攻下南齐,不得已才授予宇文珂为都督中外诸军事,统领府兵二十四军,而今,一旦上皇——”
他顿了下:“宇文珂将再无顾忌,这般急诏殿下回周,便是想扶植您与之抗衡。可宇文珂多年来培植的势力不小,朝中不少党羽,现又手握重兵,只缺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宇文玦默不作声,他如何不知?
周皇室宗族里不是没有其他人选,只是在洛安已久,关系错综复杂,难保不会变成第二个宇文珂,到头来宇文珵的皇位仍是不保。
可选择他不一样,初来乍到,没有根基,行事完全掌控在他们手里,即便有银岳府做支持,日后真的势力强盛,可身世一事,总是拿捏他的一根软肋。
他们今日可以说他是宇文玦,他日也可以说他是南齐派来的细作。
宇文玦挑眉:“你们所能想到的,就与银岳府联姻吗?”
他身上固然还流着淡得几乎微薄的萧氏血液,可靖宁侯绝不会因为这点,便点头答应为他所用,萧氏与他们恩怨由来已久。
有他在,不过是将这恩怨的名头,坐得更实些罢了。
各有所图。
宇文玦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