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潜如此做派,众人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众目睽睽之下,梁婠眯起眼,微笑谢恩。
高潜目光不避,直直对上她,侧了侧身,让出些位置给她,瞧在旁人眼里只觉体贴。
梁婠落座的同时,皇后也对一旁的内侍示意开宴。
大殿上很快有宫女手捧珍馐,来往忙碌。
案几上同从前一样,金齑玉鲙、炮凤烹龙,极尽奢靡,是齐皇族士族所惯有的。
不知怎的,就忆起初到屏州城的夜里,喝的那碗野菜汤。
梁婠静静瞧着,唇角微勾,笑得凉薄。
白日里,高潜已嘉奖过有功者,并犒赏三军,是以军中能参宴的,皆是有功者,其中不乏熟悉面孔。
宴席间,有能言善道、谄谀取容者,说了不少溜须拍马、歌功颂德之词,倒真是上和下睦、其乐融融。
不论是几上摆的、身旁坐的,还是眼前看的、耳中听的,都叫她感到恶心。
“这些都不合昭仪的胃口吗?”
高潜手一伸,揽着她的腰,拖到身前,声音不大,可还是引得附近人瞧过来。
他扬唇微笑,可黑眸里透着冷意。
突如其来的举动,梁婠本能想推开,可锁在腰间的手臂将她收得很紧,不容反抗。
他太知道如何挟制住她。
落人眼里却是当众的亲昵。
高潜黑眸幽幽看她:“让孤想想,昭仪喜食什么?又厌恶什么——”
又想试探她?
梁婠笑着打断:“没有不合胃口,这些都好。”
高潜挑眉:“是吗?那为何一口不用呢?”
“陛下这么抱着,没法用。”
高潜冷冷哼笑一声,松开手:“昭仪用吧,孤看着。”
“好。”
脱离禁锢,梁婠松了口气,在他的注视下,面带微笑抓起玉箸。
她并不算一个非常挑剔的人,不过也的确是有几样不吃的,恰恰这几案上就有。
可不知为何,这些过于丰盛的油腻,叫她看了直反胃,就连平时吃的,此刻也变得难以下咽。
玉箸握了许久,始终没有落下去。
高潜索性斜靠在一侧,支起头好整以暇打量她:“孤记得,你不饮羊乳,亦不吃羔羊肉。”
对,像这种大大小小的宴会,他没少让她来,她吃什么,不吃什么,自然一清二楚。
梁婠偏过头,冲着他扬唇笑了笑:“陛下是记错了吧,妾尚不曾与陛下同席过。”
高潜蹙着眉,眼睛微微半阖,唇边是抹讽笑:“是吗?”
梁婠也不跟他废话,目光落在面前的几上,那羊羹,单凭气味儿,就让她反胃。
高潜的眼睛一直盯着她。
梁婠咬了咬牙,憋着一口将羊羹盅端到面前。
高潜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梁——”
不等他说话,梁婠猛地抓起来,眼一闭,狠心往下灌。
不过两口下去,眼泪直往外涌,抑制不住反胃。
这么好的东西,寻常人家一年也吃不到一次,那些饿死的人,吃野菜的士兵,他们想吃都吃不到,她又凭何浪费……
梁婠一边反胃,一边硬灌,灌了大半才放下,忍着呕吐欲,嘴硬:“很好喝。”
他想叫她承认,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论从前吃的,还是不吃的,一口接一口,不用咀嚼,不用品尝,直接往下吞、往下咽,直到再也吃不下。
梁婠强忍着胃里翻腾,随时都能吐出来。
她拭了拭眼角,转过头笑着看他,眼圈红红的:“妾用好了。”
高潜阴沉着脸,紧抿着唇,幽深的眼,眸光已是冷到极致。
梁婠知道,他定是恨不能徒手撕了她、或是掐死她。
他以前不是没有这么做过。
可这次他没有动手,只是死死瞪着她,不过,眼神也一样能把她吃了。
他有多气恨地瞪着她,她就有多平静地看他。
瞪着瞪着,他突然垂下头,轻轻笑了起来,声音很沉很沉,似乎是从胸腔最深处所发出来的。
笑得整个身子都在抖动。
不明所以的人,纷纷抬头望过来,皆以为她给皇帝讲了个什么有趣的事儿,交头接耳,好奇不已。
梁婠视若无睹,挺直脊背僵坐着,沉默看着他笑。
高潜就这么笑了良久。
半晌,他才慢慢抬起头,还是在笑,笑得眼角发红。
“这么难吗,就这么难吗?”
梁婠一直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执着,逮着她一个可劲儿地作践。
高潜盯着她的眼睛,抬起手,拇指轻轻抚过她的唇,不知是在帮她擦油渍,还是在帮她拭口脂。
梁婠忍着反胃,不敢动。
高潜还在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动了动唇:“为何总要自讨苦吃?”
梁婠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