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晌午也不见高潜的影子,梁婠很气,早知道干等这么久,还不如去沐浴更衣,害她一直忍着。
梁婠将画好的图收起来,对湘兰道:“备水沐浴。”
想了想又补充:“去将殿门朝内锁了,这个时候谁都不许进来打扰,包括主上。”
湘兰听得心惊,表情是欲言又止,这梁昭仪到底是刚来的,哪里见识过后妃被斩杀的场面?
且不说主上那性子,谁能阻拦得了?就算真的拦下了,然后呢?
眼下梁昭仪是隆宠在身,主上不忍惩罚,可真要触怒龙颜,这含光殿满宫上下的人,谁又能逃脱得了?
可她看了,他们这位梁昭仪也是个孤行己见的人,好言相劝也是无用。
湘兰略一想,锁就不必了,关严实即可。
直到沐浴完毕,另换一身衣物,梁婠才觉得通身舒畅。
浓密的头发如湿了水的缎子,乌黑水润。热水泡过的皮肤微微泛着潮粉,比平日冰冷的白皙,多了些柔和的颜色。
湘兰亲自帮她打理头发。
梁婠有些乏,轻轻合上眼,后日王庭樾就该回到晋邺,至于娄世勋……
梁婠闭眼问道:“沅芷,洗净的花都干透了吗?”
沅芷倒了杯茶端了过来,应声:“已按照娘娘吩咐,分类装了盒子,就放在案几上,一会儿就可制香。”
梁婠睁开眼,含笑接过杯子,眼中是赞赏,她稍一低头,笑容尽失,怔怔盯着杯中茶叶,悠悠的茶香,灌进她的鼻腔,却刺激她泪点。
眼圈莫名其妙就红了。
感受到握着杯子的人异样,沅芷小心翼翼问:“娘娘这是怎么了?”
梁婠低头浅啜一口茶水,掩饰情绪,再抬头又恢复如常:“这茶叶是从哪儿来的?”
沅芷有些摸不着头脑,如实道:“您沐浴时,张宣徽和黄良媛几位特来拜见您,这雪山白露就是张宣徽送的,娘娘若是喝着不喜,奴婢便收起来。”
梁婠眸光微垂,轻叹:“怎会不喜,正是因为喜欢。”
说完一饮而尽。
沅芷瞧在眼里,略略点头:“娘娘放心,奴婢记下了,张宣徽若知晓送的茶叶正合娘娘心意,还不知怎么高兴呢!”
湘兰轻轻上着栀子花的发油,看一眼沅芷,她倒是不觉得娘娘真的喜欢,反倒瞧着情绪低落,晚点还是嘱咐下去,以后避免再烹这茶。
沅芷从梁婠手中接过杯子:“娘娘还要吗?”
梁婠微笑摇头。
沅芷将杯子放去一边,心里直犯嘀咕,既然喜欢,怎么不多用点儿呢?
梁婠瞧她皱着眉头,问:“会针黹吗?”
沅芷拧着的眉毛徒然一松,点头笑道:“会,奴婢做得还不错呢。”
梁婠道沉默一下,道:“早晨我在御花园里见到一只极漂亮的蝴蝶,想着绣在裙裾上一定很好看。”
沅芷顿时来了兴趣:“是什么样的?”
梁婠唇角微抿:“倒也不算罕见,一会儿画下来给你看,我想绣在宫裙上。”
沅芷拍着胸脯笑道:“娘娘放心,这事交给奴婢不会错。”
梁婠只是笑着瞧她。
昔日,他总是让她在牡丹旁绣一只蝴蝶。
如今,只见蝴蝶,不见花……
梁婠带着沅芷制了一下午的香,宫人内侍瞧着趣味,一同凑上来,边玩边帮忙,热闹得很。
直到夜里,高潜也没来,而是打发了内侍来取那图。
梁婠故作几番犹豫,忍痛将图纸抛在地上,背过身。
倘若换作旁人,内侍必得腹诽几句,可这梁昭仪,他们心里透亮,那不是一般人。
要说整个后宫之中,谁最受宠,那必定是凉风殿的赵弘德,就连新入宫的梁昭仪都比不了。
可平日再受宠又如何,病痛发作的关键时刻,不是找赵弘德,而是找梁昭仪,这就能说明一切,一个是闲淡嘴的糖饴,一个是救人命的良药,孰轻孰重,不是一望而知的?
内侍弯腰拾起图纸,恭敬行了一礼,又向一旁的湘兰递了个眼色才离开。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梁婠才回过身,重新坐在案几前,暗暗思忖,高潜这般不放心,想来太后也是一样的。
能狠下心利用自己的孩子不说,还生怕他不死……
梁婠低头瞧着案几上做了一半的香,眸色不自觉地深沉,人到中年会有气血不足之症,太后偶尔生出华发,不如送她秘制的花露油养润。
只是这东西如何送呢?要是自己送过去,太后不砸到她脸上就算好的,又怎么可能会用?
梁婠拈起一朵红艳欲滴的徘徊花,闭起眼轻轻嗅着,如果就连她自己都用呢?
对,不止如此,这花露油最好是大家一起制、一起用。
梁婠丢开花,扭头笑着对湘兰道:“明早儿咱们再去御花园吧。”
湘兰瞅一眼木盒,里面还剩不少花,不禁疑惑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