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长蹙了蹙眉,欲言又止。
梁婠无视,只掀起帘帐,躬身入内。
斜歪着的人,惨白的脸上双目紧闭、紧咬牙关、唇色发青,无论怎么喊,紧绷身体的人都毫无反应。
两个随侍围在跟前急得一头汗。
乍然见到梁婠,还未询问,便被她抢先打断,“你们两个,先帮我把大人放平,然后掀开帘帐下车等着,车内人多气闷,大人会呼吸不畅!”
她干脆利落说完就打开佩囊,从里头拿出银针。
见她有模有样,随侍也只好闭嘴配合。
梁婠瞥了眼窗子,幸好是赶上入宫给皇后看诊的日子,不然这些东西,也不是随身都带的。
她拈起一根针就要扎去,针头离皮肉一寸时,忽觉脖间一凉,剑锋几乎要划破她的咽喉。
侍卫长板着脸,冷冷看她,“你施你的针,若是心里没鬼,只当它不存在就是。”
梁婠果然不再理会,拈着针直扎入穴位,“发际正中直上五寸,为百会位,属督脉,此处施针可改善晕厥。”
每施一处,她讲一处,侍卫长只当她心虚,之所以同意看诊,纯粹迫于无奈,可渐渐瞧她手法老道、利利索索,又在长剑威胁之下,竟未露出半点恐慌惧怕之意,倒引得他有些侧目。
待施针完毕,太师仍是没醒,但脸色舒缓许多,紧绷的身体也松软下来。
梁婠又伸手把脉,这般施针也只是暂时缓解,若是想要根治,很难,她又换了另一只手诊。
前世太师于夏至后逝世,现下距离夏至并没多长时间,但从脉象上看,这病并非什么急症,而是长年累月的旧疾,只要不受刺激,按时服药,并不会那么快就病逝。
梁婠放下太师的手腕,又去翻动他的眼皮,头也不抬,“大人平日服用的药物呢?”
“在这。”
梁婠一愣,偏过头,脖间似有如无的一痛,陆修就站在侍卫长身后,珍珠白的锦袍,长身玉立,冰清水冷瞧着她。
侍卫长一诧,忙撤回剑让到一侧。
陆修走进来,将白瓷瓶递到她面前,梁婠伸手接过。
她倒出几粒放在鼻下嗅了嗅,才给太师服下。
梁婠站起身,“太师现在已无大碍,只是往后这药丸服用的份量要调整。”
陆修只对外头轻轻说了句走,帘帐重新放下,街面也早已让开,长檐车重新上路。
“大人——”
梁婠一急,秋夕还等在路边,而且她还得去找周昀,这么跟着他去哪儿?太师府吗?回头再折返过来?
陆修已在陆太师旁边坐下,眼皮不抬,“别站着,晚点我会叫人送你回去。”
梁婠看了眼昏睡的人,心知他是不放心,怕中途再生变故,留着她以备不时之需,是以也不再拒绝,乖乖坐到另一侧。
“太师并无生命之忧,大人不必太过担心,只是平日身边万不可缺人,常备着救急药丸,一般不会有大问题。”梁婠出言提醒后,便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陆修看着太师,只是沉默。
梁婠掀起眼皮往他那边看了眼,不巧正撞上他投过来的目光,心里一颤,倒像她做贼心虚。
他这般看她,难不成是怀疑她故意接近太师?
梁婠心跳加速,站起身就要解释,他却偏过头已收回视线,完全没有要同她说话的意思。
也罢,梁婠也低下头,继续保持沉默。
一路无话。
长檐车才拐过街角,就看到府医及一群人候在门前。
太师府,梁婠是头一回来。
自进门伊始,老府医就不停询问太师方才发病状况及施救手法,梁婠也一一答了。
待他细细检查一遍,紧锁的眉头才慢慢松缓下来。
陆修从头至尾都站在旁边,沉着脸,一言不发。
直到太师转醒,确认无碍,她再回头时,已围了不少人,无不是眉头紧蹙、满目担忧,压抑的气氛叫人呼吸都不自觉地收敛了几分。
一眼扫去,其中有两个眼熟的,别的就真是没印象,她极自觉退让到人后,只待机会开口离开。
“是你救了我?”
厚重的声音透着疲惫,并不吵嚷的屋子,瞬息间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梁婠抬眼看去,原本围着的人让开一个足以看到她的缺口。
陆太师慈和的目光里带着感激,让她从一个被忽视的闲人变成满屋焦点。
梁婠揣着几分小心上前两步,“是,碰巧遇到。”
“多谢女郎及时相救,不知女郎家住何处,我们好派人上门送礼致谢。”
说话的男人穿宝蓝常服,四十多岁,气质儒雅,周正的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即便已放缓了语气,仍掩盖不了与生俱来的高贵与疏离。
是